那一天，江向秋照常出外卖杏，回来时人很是狼狈。

卖杏的挑子已经踩扁，扁担也折成两截，披头散发，身上好几个脚印，脸上也青一块紫一块的。

白娘看江向秋这副模样，赶紧迎上来接了手里的东西，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江向秋双眼无神，表情呆滞，不说话也不停留脚步，到了房间，盖上被子，蒙头大睡。

白娘从没见过江向秋这样，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各种好言相劝，江向秋只是把被子蒙的更严了，也不说话。

白娘只好作罢，第二日江向秋也不起床，白娘便知怕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因为自己家相公自己知道，平时素爱干净，也没有赖床的习惯。

坐到床边，并没有丝毫酣睡之声，怕不是早就醒了，或者根本就是一夜没睡。

白娘不敢多做打扰，暗自下山查访昨日之事。

山下不远处便有一个小镇子，江向秋平时就在这镇上卖杏，多方打听才知道昨天的事情。

昨日江向秋照常来镇上卖杏，这一两年来，江向秋常常来此，大家也都熟悉了，几个相好的小贩聚在一起，一边说笑，一边卖着各自的干货，有时卖的好了，还要一起小饮几杯，挣得并不快，倒也算落个自在。

但是昨日有一股市面泼皮来此闹事，江向秋有心阻拦，但是自己家的事自己知道。

三五个泼皮，要搁在往日，江向秋抬抬手三两下就能打发掉，但是自己一旦动武，以自己的身手，失手伤人是小，暴露了身份是大！

自从三年前从江家出来，便再没有用过江向秋的名字，连姓都改掉了，此时出手，难免人群中有认出青鸣宝剑的。

但若是空手对敌，以自己的身手，怕是迅速会引人注意，到时官面上细查自己来历，可就说不清了。

江向秋只得暂避锋芒，泼皮跟土匪不一样，泼皮都是本地无所事事的小混混，每日街上闹事，这边伸手要几个钱，那边白吃人家点儿东西，不给就拳打脚踢。

你反抗吧，人家人多，反抗不了。告到官府吧，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官府再秉公处理，也不过是三五板子，或者交点钱了事。

没个三五天，这群泼皮就又给放出来，毕竟三瓜两枣的也不能关个一辈子。

出来了，第一件事自然是寻找害自己吃板子的人，继续挑衅你，你动手，他就告官，说你恶意伤人。

你忍着，他就赖在你身边吓唬来你这儿买东西的人，让你做不成生意，所以一来二去的，大家也就自认倒霉。

旁边挑着挑子买干果的老汉姓周，与江向秋向来交好，踏实的农家老汉，为人是副热心肠。

江向秋初来乍到卖杏时，很是羞涩扭捏，都不敢高声吆喝，那段时间还是周老汉看江向秋脸皮薄便帮着一起吆喝。

人在落魄潦倒的时候，是最能接受别人善意的时候。

热心老实的周老汉帮了江向秋，江向秋也极为感谢，后来混熟了，也放得开了，但是俩人的关系在一群小贩中是最好的。

眼看着那群泼皮路过俩人的小摊儿就要过去，周老汉和江向秋都是暗松一口气，岂料气还没松完，走在最后的一个泼皮停在俩人面前。

“老儿！这干果怎么卖！”那人伸手在周老汉筐子里翻了一把花生，攥在手里，问道。

“大爷，花生三文，瓜子两文，谢谢您捧场！”周老汉满面堆笑的说。

“嗯……”那泼皮剥了一颗花生扔进嘴里，嚼了嚼，呸的一声唾在地上“这他妈什么玩意！干不干，脆不脆的，也敢拿出来卖！”

泼皮名叫陈三儿，一听陈三儿惹事，那群泼皮也都围了过来，一个个饶有兴致的看陈三儿耍人。

“大爷，您看您看，老头儿的花生脏了您的口，这点钱您拿去喝茶，拿去喝茶……”周老汉自然知道什么干不干脆不脆都是陈三儿的挑事，在街面上这么多年了，赶紧送上一点钱，希望破财免灾。

“吆！小老儿挺上道的哈！”陈三儿满意的接过周老汉手里的钱。

陈三儿接过钱掂了掂，细一看只有两百文，表情立马塌了下来，周围的泼皮也是一阵哄笑。

“三儿，还不快谢谢人家，足足两百文呢！可以买整整二两好酒了！哈哈”

“就是就是，换成粮食，够你这家伙吃半个月了，哈哈！”

“这要是到了遂宁城，就这两百文，那艺馆的姑娘，怕不是得跑着出来迎接您老人家，哈哈！”

“啥呀，两百文呢！直接上去敲姑娘房门，谁敢不开门！哈哈！”

“敢不开门，这两百钱砸也给她骨头都砸软喽，哈哈！”

周围的几个泼皮，你一言我一语的戏谑的看着陈三儿。

陈三儿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大为恼怒，抬手一把花生和铜钱全砸在周老汉脸上，身上。

花生还好，那铜钱砸在脸上是又硬又疼，江向秋看周老汉受欺负，就要站起来反击，但是周老汉死死的按着江向秋的膝盖，脸上笑容不减。

“大爷，大爷，小老儿不懂规矩，您看多少是好，您赏下话儿来……”

“一出门碰到你这老不死的，真他娘的晦气，你看我们这儿的人，本来要去喝酒的，被你这老不死的耽误了，也不为难你，一人两百，这事拉到！”陈三儿拍拍手说道。

周围的泼皮一圈十个人，每人二百文，就是整整两千文，周老汉每日一挑干果两百斤，全部买了也才五百文，还有卖不完的时候，这两千文给了陈三儿，那这个月都要白干了！

这分明就是强人所难，江向秋忍无可忍就要起身理论，但是周老汉已经先一步跪下，连连磕头，一只手死死的按着江向秋的膝盖。

“哎呀，大爷，小老二就靠这干果养家糊口，这刚开张，您就来了，全卖了也没有两千文呀，您行行好，放了小老儿吧……”

“吆！听你这意思，是说我陈三儿来的不是时候喽！真是可气！看打！”

陈三儿说完，近身一巴掌抽在周老汉脸上，周老汉被这一巴掌扇的跌进江向秋怀里，一扭脸，吐出一地碎牙，嘴角哗哗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