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是一路人！”董倩回了我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挺看不起我吧？”

“没那工夫。不过我彻底放心了？”

“放心什么？指不会喜欢上我，不会和我成为男女朋友?”

“哈哈，”她有一种完全事无关己高高挂起的感觉：“你想多了，我们才刚刚真正认识，而且，一个二世祖，不会是我的菜。”

“董小姐，请不要叫我二世祖，二世祖是指上一代有权有势有钱，下一代只管吃喝玩乐。我的上一代是一个婚姻失败的中学老师，而已。并且，我也没有像他们那样去吃喝玩乐，我过着清简的日子，只是我不想奋斗。”

“好吧，我道歉，”她隔着“灶台”向我伸过手来：“正式认式一下，我不叫董小姐，我叫董倩，一个必须要奋斗的有为青年。”

在要握住她手的瞬间，她的手拍了我一下，就像篮球场上兄弟间的致意那般。我知道，从这一刻开始，她之间对我的看法已经全部冰释。”

“像你这样其实挺好，只好心理健康，就人畜无害，所以，从根底上，你做刘飞和君君的邻居，我可以完全放心了。”

原来，她所说的放心，指的是这个。

这就挺好，我也没有必要再去申诉或肯定——既然周围的人觉得你人畜无害，那你就肯定可以有一个姿意自如的空间，何乐而不为。

我对她微笑以待，甚至还向她眨了眨眼。如果在这之前有这样的动作，要么惹她发怒，要么被她讥笑，现在倒好，她随手抓过一个靠枕就往我身上砸。当然了，砸不到我，虽然差得近，但我还是闪身躲过，并在空中把那枕头抓住。

刘君有看到我和她干妈的动静，可能在孩子眼里，这也是一种和谐，他一边看一边傻笑。

“卓清叔叔，你打不过干妈，嘻嘻。”

“当然啦，你干妈凶神恶煞，谁能干得过她。”

“去你的。”董倩转而对刘君说：“不许分神，好好写你的作业，在妈妈到之前，要做完，不然显得干妈没有政绩。”

“哦。”刘君乖乖听话。

“她妈妈要来？”

“对啊，忙完她打个车过来，然后你们一起回去。”

“奇怪，为什么我给她发的微信她一个都没回，而你和她却联络通畅。我要去幼儿园接刘君，还没开到市区，你就知道了，现在，她要来，我也不知道。”

“你是谁，我又是谁？这能比较吗。”

这样的话谁听了都不爽，而我还无从生气，只能算是她不会说话，勉力担待。

“我有VIP权限的，你只是一个好邻居。”

她带着调侃，或许是觉得刚才的话的确太硬，扎人，所以要尽量不着痕迹地缓和一下。我这个邻居是人畜无害，但不等于她可以对我话中带刺。

“你是VIP，我是珍稀动物。”

“什么？”

“没什么。”

“哈哈，行，你是珍稀动物，看来，我也得学会和珍稀动物相处。”

“真愿意学？”

“愿意怎么样，不愿意又怎么样？”

其实她也是一个爱笑的姑娘，我透过她的笑，看她的眼。她刚到这里时的疲惫，已经完全消失，整个人的状态和刚才相比，焕然一新。

“愿意的话，我来教你啊。”

“好，请开始你的表演。”

“今天你给我转了一千元，我现在转回去给你，你收好。”

“这个不用，你不是说了嘛，多还少补，你把剩下的给我就行……会不会不够？”

“你给我发钱时，是怀着对我的偏见的吧，以一千块钱表明你跟我之间泾渭分明，你牵挂君君，但又不想承我的情，要是还有其它的选择，你甚至都不可能给我打那个电话。”

她显得肃穆起来。

她以为我会继续往下说，然而，我没有。我就看着她，忍住，不让自己笑。

对视，我有心试一下她能坚持多久。

然而，她怎么可能和一个不是自己的菜的、人畜无害的家伙久久对视呢。

“你说得对。给你打电话之前，我甚至先把刘飞骂了一通，她怎么能放心让你接君君。”她看向刘君，顺带着环顾了一周，然后说道：“不过，你做得不错。”

“谢谢干妈肯定。那你觉得，到底是我做得不错，还是你的一千块钱做得不错？”

“总不能让你出力又费钱。”

“干妈，你觉得一个不想奋斗的人需要你补贴一千块钱吗？”

“好吧，你还回来，那是我的血汗钱。”

她遂了我的意，又回击了我的自嘲。我低头把钱给她转了回去，她秒收。

“说真的，你是君君和他妈妈的幸运，想当年，我妈要是有一位像你一样的闺蜜，她应该能少很多辛苦。”

钱退回去给她，我真正觉得在刘君和他妈妈的话题上，我有了与她品评的位置。

“说得好像你知道你妈妈当年有多辛苦似的。”

“小时候不知道，长大后还不知道啊。小时候以为自己野蛮生长，长大后耳濡目染，知道是需要悉心照料。”

“小时候是多小啊？”

“我也不知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算是长大了。”

“你这个不愿奋斗的状态，你妈知道吗？”

她突然正色地问了一句。

“我是我妈设计出来的作品……”我突然捕捉到她话里的另一层意思：“你心里还是看不起我的小想奋斗不思进取。”

“没，没。”她猛摆手：“你别在意。”

我可以不在意，但也不想多说什么。

她却幽幽地叹了口气：“我也希望君君长大后，能像你一样，不需要去奋斗什么。”

“你知道他放学总要等别人都走完他才走吗？”

“知道，因为他没有爸爸来接。我和刘飞都知道。”

“也许，我当年也和他一样，在妈妈的教导下，习惯地不去提爸爸。如果我当年也和他一样，上幼儿园，可能也会习惯最后一个走。”

“那你小时候……”

“小时候妈妈的宿舍在一排平房里，她去上课了，就托隔壁或其它老师照看着，有时候还会扔到学校食堂给那个阿姨……都是她后来跟我说的，我是记不清。”

“君以后也会记不清的。”

“那，他爸爸？”

她瞪了我一眼，不说话。我被弄得有点不知所措。

过了好一会，她才说道：“我不能告诉你什么，但我猜，你妈妈还是比刘飞运气好，所以你也比君君运气好。你妈妈可以不需要我这种闺密，而刘飞和君君，我以能在她们身边而感到高兴。”

“听起来像是背后有一个曲折的故事。什么时候说给我听？”

“我为什么要说给你听呢？”

也对，她为什么要说给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