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们该找个律师。”

从医院出来，董倩有些沮丧。真的该找个律师吗？我真的不知道。终归，我没有和这类人打过交道。

“不过，也许找律师是最后一步了。这帮人都仗着熟悉法律条文，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有时候，官司赢了，但事主却输了。”

董倩根本不需要我的答案，就否决了自己所提的建议。

“也对，严伟也不同于一般律师，她除了是律师，更是朱俪的朋友。所以，对朱俪而言，她的援助是带着自己的认可和温度的，不像别的律师，只是法律条文和金钱的合体。”

我附和着，也不管中不中肯，就把自己平时看电影对律师这一职业的理解捎上了。

女人往往喜欢貌似占尽天理的高谈宽论，特别是当这种高谈宽论不需要她付出被诱的警惕，那份喜欢更是约等于共鸣。

无论如何，我和董倩就这样成了同一战壕里的伙伴。

“接下来，我们去哪？”

“去另一家医院。”

“另一家医院？”

“没错。白发人送黑发人，郑老太太不堪打击，是真正的卧床不起。”

“那为什么不和儿媳妇同一家医院呢，这样也方便照应啊？”

“也许有人不喜欢这种照应呢？”

“什么意思？”

我这才回过神来，听到了她的话外之音。

“你说郑老太太才是真正的卧床不起……你是说，朱俪其实是装病？”

“不然呢？飞姐当年给自己关禁闭的样子，比她要凄惨千百倍。像她那种女人，在化妆品中泡惯了的，只要御了妆，放任自己蓬头垢脸两三天，就是你所看到的卧病不起的样子。”

“她有什么必要那么做呢？”

“郑庭死了，郑家没后，谁害的？而且，遗产怎么办？她若为郑家生个一儿半女的，郑家当然接受她是第一顺位法定接承人，但现在呢，你想想。”

我倒吸一口凉气。

也不是什么人心险恶，董倩只是说了人之常情。换了谁都不愿意一个没有生养的儿媳女接承了遗产，然后去找了别的男人——没有任何理由要求朱俪在郑家守寡的，就算她愿意，恐怕郑家也没人信。

这事有意思了。

“竟然如此，朱俪为什么要急于在飞姐这一端挑呢？这是愚蠢还是别有用心？”

“你说呢？”

我觉得我的脑容量已经被完全调动，只是它的确无法像那些推理里的天才们那样，敏捷而又自如。

我只好苦笑。

“董倩，要不，我们还是请个律师吧，说不定这里有我们理解不了的奥妙。”

“卓清，有一件事你要明白。飞姐肯定是不希望这事闹大的，我甚至都能肯定，依着她，她宁愿把房子交出去，自己默默地带着君君租房住。如果请律师，那就奔着人尽皆知去了。”

“好吧。明白了。我们这是要先去把马蜂窝捅了，看看事态怎么会发展。”

“嗯。”

“所以，你认为严伟其实有避重就轻企图吓阻我们的的嫌疑。”

“我不知道。真看不透，看不明白。反正，先见郑老爷子再说吧。”

郑老太太所在的医院是东江市中医院。知道要去的是这地方，我心里未免又对董倩的阴谋论式猜疑画了个问号——老太太不和儿媳妇同一个医院，难道就不能仅仅是因为中西医的不同选择吗？

悄悄揣着这个问号，我跟董倩进了住院部。

没曾想，在走廊里，我遇到了熟人——孙蕊。

不得不说，在车展上站台当车模的孙蕊和在这里遇上的孙蕊像是两个人。这二者之间的差别，就是浓妆艳抹和素面朝天。

“清哥？真的是你吗？你来看病人？”

她手里提着暖水瓶，因素净而更显青春的脸上泛着疲惫。她在过道的转角出现，正好拦住了我和董倩的去路。

董倩明显不喜欢被别人当透明，她往我身边靠了靠。

孙蕊机敏地克制了一下自己的热情，朝董倩腼腆地笑了笑。

“你……在这干嘛？”

我总算没有让自己楞神太久。

“我外婆……我在这里陪我外婆。你……你们这是要去几号床？”

“27床。”

董倩抢答道。

“27床？”孙蕊的目光在我和董倩身上来回打量：“你们，认识我外婆？”

“你外婆？”

我好不意外。

”你们跟我来吧。”

孙蕊腰肢一扭，步履轻盈地走在我们的前面。到了病房门口，她示意我们先在外面等。没一会，她从病房出来，但却不是要把我们迎进去。

“外婆睡着了。她好容易才睡着，可以先不打扰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