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纪事[孤城闭]」

第42章 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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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下那人听见脚步声,缓缓转过身来。容槿并不上前,保持着合适的距离,面容也十分冷淡,轻轻一福,“竟不知公子是如何知晓我身份的?”

不错,那人正是李璟。

李璟则拱手道,“当日晏姑娘之恩,我一直铭记在心,只想寻机向姑娘道谢而已。”见容槿不语,李璟又补充道,“我后来打探到那天去谢家的只有晏府的车,故作此猜测……方才在园中又见到了晏府两位姑娘,问了小丫头,这才确认……”

容槿听着,不觉冷汗冒了一背。他着人这般打听,若是被传开,岂不是给自己添麻烦?!

念及此,容槿脸色愈发冷下来。

李璟见她神色如此,便问,“姑娘……可是觉着我行事不妥?”

容槿很直白,“是。我施恩又不求回报,也不需要你谢我,可你偏偏要四处打探,还敢在曹府单独约见。姑娘家名声贵重,你可知给我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李璟神色颇有些慌张,“不,我不是这样想……”

容槿见他如此,不觉心软了三分,但还是语气生冷,“我心知公子是一片好心,但这番好意,我受不起。若你我见面之事被旁人知晓,于公子无碍,于我,却是要命的。若公子真心谢我,便该保我清誉才是。将我诓骗至此,可是君子所为?”

李璟听罢,良久才吐出两个字,“抱歉……”

容槿道,“既如此……那便快些离去吧。”

李璟叫住容槿,“不好一道回去的。既姑娘名声要紧,那我便先行离开,姑娘稍后再走罢。今日之事皆是我的错,只求姑娘莫恼我……”他想了想,又从怀中贴身掏出那张帕子,洗得干干净净,又全无褶皱,像是悉心保管的,“……这帕子?”

容槿大惊,“你怎还未烧掉?!我说过,别人碰过的我绝不会要的。但若你不肯烧,那便放在这儿,我叫我的女使拿回去自己烧掉便是。”

谁知李璟听了这话,却突然把那帕子往怀中一塞,“我,我会烧的……我先行告辞了,姑娘等些时候再出来吧,免得叫人瞧见。”说罢便匆匆忙忙离去,跑得跟兔子一样快。

容槿不希望留个把柄在外头,但又不好叫秋兰去追,只得跺跺脚,暗骂一声:当初就是自己多事!理会他做什么?!不救他难道就能死了不成?!

但他一片诚心,并无什么歪念头,容槿也狠不下心责骂,只能在心底默念:千万千万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还没念完,身后忽然响起隐含怒气的一声,“他真心道谢,你怎说话如此伤人?!”

从柱子后头出来一个锦衣少年。他生得英气,剑眉星目,眼神炯炯有力,一看便知是习武之人。衣裳的料子虽价值不菲,却没有什么花样,看着极是干净,只腰间一枚玉佩彰显其不俗的出身。

容槿从未见过此人,但也知道刚刚的对话已经被听见了,不由得有些紧张,“……你是谁?”

“在下,宣平侯府,林子骁。”他报出身份的时候,并无骄傲之色,反倒眸中有一丝淡淡的自嘲与忧伤,旋即消失不见。容槿之前与林家接触,便知道他原来就是侯府二公子,晏明的偶像,林子骁。

由于听过一些不好的传闻,什么好色,通房一大堆,容槿对他或许有些先入为主的不喜。

容槿显然最近对林家有点儿敬而远之的意思,即便他不是林府三房人,但容槿还是下意识地往后撤了一步。

天呀,怎么这么倒霉,走了一个又来一个?!

谁知,这林子骁又说了一句叫容槿很震惊的话,“当日你既然在谢家救他,今日又为何如此咄咄逼人?!”

他怎么连谢家的事情都知道?!这李璟莫不是个大嘴巴?!

好在林子骁看容槿神色,反应过来她在想什么,便淡淡道,“当日谢家我也在,不过姑娘并未注意到我罢了。”

容槿这才搞清楚状况,便淡淡道,“公子当日旁观便罢,方才偷听他人说话,现下竟还要插手吗?”

“偷听?”林子骁气笑了,“我不过是来寻他的罢了。”

容槿抓住重点,“可……你怎么知道,李璟在此?”

林子骁一时怔住,不过容槿已经猜出来了。一开始去见李璟的时候,容槿就有一个疑点:李璟是第一次来曹国公府,怎么可能寻到一个人少的地方还能叫小丫头来请她去?

容槿恍然大悟,“是你帮他的……还有先前打探拜访谢府的车马,也不是他会做的事,也是你帮他的……”

林子骁不打算反驳,“……是。我算着时辰来寻他,谁知你却来得晚些,我不便进去,就只能听着了。”他顿一顿,“既说开了,那你便回答我的问题。他真心向你道谢,你为何这样对他?难不成……是因为你也跟别人一样,瞧不上李璟么?”

容槿摇摇头,“他是驸马的堂弟,我岂敢看不上他?反倒是我一个庶女,高攀不上罢了。不过……依你所言,我该怎么对他?他说谢谢,我说不客气,下次我还救你?”

林子骁一时被容槿语中揶揄梗住,只听容槿又追问,“还是把酒言欢,顺势发展成知己好友?还请公子赐教。”

林子骁轻轻挑眉,“即便你要避嫌,也不用如此态度,冷言冷语地伤人。”林子骁心知,李璟为了见她一面,策划了许久,结果一见面却是这样,林子骁不由得想出来主持公道。

“若不说清楚,下次又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打探我的行踪,诓骗我出来,我又该如何自处?!我只不过是个庶女,一言一行都出不得差错,本就和你们不同。”

容槿内心OS:莫不是他自己一屋子小妾,就觉得天下女人都是见男人就贴的?

林子骁转了方向,“那帕子呢?为何你不取回?难不成……个人习惯竟比你如此在意的名声重要?”

容槿听出他语中怀疑,不觉生出两分怒气,冷笑道,“那帕子有来有回的,被别人瞧见,岂不是私相授受的铁证?!至于这个别人……”容槿毫不畏惧地对上他的眼,“难道公子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林子骁一时难住,竟不知作何回答。

“既然公子当日在场,便知道那帕子是我见李公子受伤,给了他包扎伤处的。若今日在此的不是公子呢?岂不是以为我同李公子交换手帕这样的定情信物?”容槿感受到自己被眼前之人误解,总要说个清楚才是。

林子骁却只一笑,“你既知手帕是姑娘家私密物,当日也放心给了他?”

看林子骁如此神色,容槿这才反应过来,这人难不成以为自己竟是为了攀龙附凤,故意将手帕给了李璟?!后面又故作姿态,欲擒故纵?!

容槿不由气得脸有些微红,“那帕子并非什么独有的,而是恰巧从坊间买来,当日带着罢了。将来就算那帕子被人抖露出来,也绝不会同我有什么相关。况且……那帕子若真是我自绣的或是同我相关的,我也是绝不会给他的!”

林子骁明显不太相信,“这么说来,那你宁愿看着他受伤而不顾了?”

容槿气笑了,这人怎么跟个键盘侠一样?!

“我救他,你说我不对;我不救,你又说我不对。那你说我要怎么办?或是……在你眼中,我遇见他便是错了?!”

林子骁不语。容槿则懒得跟他废话,草草行了一礼,“公子既是李公子好友,又担心我心思不正,那便正好,今后若李公子再欲行对我不利之举,请公子务必劝他三思。”

容槿把话说得明白,然后便带着秋兰出去了。

林子骁瞧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禁起了一丝怀疑……

难道她当真不是冲着李璟去的?

容槿走得远了,才低声骂道,“神经病!”

秋兰没懂,便问道,“姑娘说什么?”

容槿摇摇头,“你记着,我们今日见了人的事,绝不能说半个字。”

秋兰点点头,“这个奴婢自是明白的。”

容槿叹了口气,这叫什么事儿啊……当日好心救人,反倒被怀疑了。一想到自己似乎被看低了,容槿便起了几分气性,想着林子骁那张可恶的脸便难受。

至于李璟……容槿又叹了口气,他倒没这么多花花肠子,毕竟是个淳朴的暴发户。但看他那副样子,总觉得心中隐隐不安。

于是从曹国公府回去之后,容槿便打定了主意,踱步往岑氏院子里去。走进这个雅致的小院子,容槿便有种去了岑家的感觉,四处没有声音。

容槿想起自己当初说的话,一定要让晏晗娶个活泼的,让晏明娶个端庄的,谁能想到一个也没有实现……最后两个不爱说话的在一块儿,两个话太多的在一块儿,只怕今后的晏府,一边是庵堂,一边是庙会……

岑氏正在榻上坐着绣笔套,瞧着松石的纹样是晏晗喜欢的,容槿挑帘子进去笑道,“大嫂嫂。”

岑氏搁下手中的东西,拉容槿来坐下,又叫人端了茶来,方才问道,“怎么过来了?”

容槿颇有些不好意思,“……先前大嫂嫂赠我的那方帕子,我竟找不着了。先前儿都还在,今日突然想起来,找了许久也没找到……”

“那花样子你若喜欢,我叫人再买了来如何?”岑氏想了想,“那家绣坊与我岑家是熟识,这个是她们今年新上的花样。”

容槿急忙摆摆手,“不必劳烦大嫂嫂了。我是想跟大嫂嫂说一句,若是有缘捡到了那帕子,便遣人送来罢。我领着人找了些地方都没找着……”

岑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我便拨些人去寻,若寻到了便给你立即送去。”

容槿道了谢,方才出来,秋兰颇有些不解,“姑娘,为何大奶奶如此兴师动众,给姑娘找帕子?那帕子不过是外头绣坊做的,算不得什么金贵的。”

容槿摇摇头,“瞧着你是不明白的,大嫂嫂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

容槿轻轻笑了笑,“姑娘家的帕子丢了,便要及时闹出来,叫所有人都知道,若是将来在谁身上找出来,那便说不清楚了。”

秋兰想起那日见李璟之事,便点点头,“原是为的这个……”

那一日寿宴之后,容槿许久没有出门。倒是谢家最近频频登门,也常邀曹氏带着容槿过去吃茶。容槿沉浸在对李璟那件事情的担忧中,倒是无暇顾及这些。

直到有一天,曹氏笑眯眯地问她,“槿儿觉得谢家哥哥如何呀?”

容槿这才察觉出不对劲来,“……母亲问这个做什么?”

曹氏悠然道,“没什么,不过见你同遥哥儿谈得来罢了。”

“没有没有。”容槿急忙摇头,“每回不都是谢家姨妈叫我来说话嘛,我陪着说几句而已。”

其实容槿不想跟谢遥说话,只想跟谢媛儿说话。但是因为两家订了亲,谢媛现在不方便来,只能容槿去谢家找她玩儿。

但容槿这下也算是反应过来了,“不会是……瞧上他了吧?”

曹氏掰着指头说道,“这些年也看了几家,瞧下来,还是遥哥儿最妥当。一来,婆母不会为难你;二来,辽哥儿媳妇是个能干厚道的,妯娌关系也不会差了;三来,素来长媳难当,你做小儿媳,日子舒坦……这最重要的嘛,当是遥哥儿此人。我自小也算瞧着他大的,人品温敦,素来不惹事的,念书虽比不上你哥哥们,但也不差的。倚仗着谢家,迟早会有前程。谢家是清贵人家,我瞧着已是不错了。”

容槿听曹氏这一大篇话,便知道是已经考虑了很久了。估计这段时间谢太太常来常往也是为的这个。

曹氏给容槿拢了拢发髻,“你这孩子,心思没那么多,只把他当哥哥一般。如今骤然说起,也不是要你立即定下的,还是要再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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