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数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愣神的功夫，男人和女孩已经走了出去，贺亦欢赶紧推开椅子冲出去追，那两人却已经淹没在了人海之中。

白新月结完账紧跟着追出来，见贺亦欢一个人站在门口，松了口气。他上前拍了拍贺亦欢的肩膀：“回家吧欢欢。”

贺亦欢看了他一眼。

白新月低声安慰：“这世界上不好的事情多了去了，你不是救世主，不可能帮助所有人的。”

贺亦欢垂眸，他知道白新月说得对，只是觉得不甘心。

有的时候他总有一种感觉，觉得自己应该被赋予更大的能力，不说救万民于水火，起码能拯救身边的人。

每个人小时候都有一个英雄梦，可是长大了，才发现自己就是个普通人。

贺亦欢唯一一次接近英雄的状态，就是在那次劫机事件。可是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也不确定飞机平安着陆究竟和自己有没有关系。

如果真的是个法力无边的妖，也未尝是件坏事吧，起码不会有这种无力感。

贺亦欢默然，他既已回来，就不该再想那些神神鬼鬼，既然帮助不了别人，那也只能让自己不再想。他搂住白新月的肩膀，拍了拍：“走吧，回家。”

商场里人头攒动，两人坐电梯下楼，贺亦欢满眼都是绿油油的数字，眼睛都要花了，不过现在还有另一个重中之重需要他解决。

“喂，”贺亦欢用胳膊肘怼了一下白新月，“把新房客电话给我。”

白新月走下电梯警惕道：“干什么欢欢？该不会是要把他骂走吧。”

“想什么呢，”贺亦欢微笑，“我只不过想要告诉他一下，咱们那地段冬天暖气不热，夏天空调不凉，晚上楼下野猫叫，白天大妈广场舞。而且他的两个舍友都是gay，来者不拒见人就扑。”

“天爷！”白新月惊呼，“为了把那人吓走你竟然连老脸都不要了！还要拉着我的老脸一起！我才不是gay！”

白新月护住手机转身就跑，结果被贺亦欢一个熊抱兜了回来：“站住，交出手机不杀！说你是gay你就是，长得就是个小受样，装什么直男！”

两人笑闹成一团，贺亦欢身手敏锐，白新月不敌，被他抓住了手腕，正要反击，却忽地感觉贺亦欢踉跄了一下。

白新月回头：“欢儿？”

方才闹得不亦乐乎的贺亦欢忽然按住了太阳穴，倒退了几步。

在他的视野中，人们头顶绿油油的数字忽然开始闪烁，一个个逐渐弱化直至消失不见。而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就像是经历了一场剧烈的体力劳动，极度的疲惫感涌上来，累的他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住。

不对，是体力透支的感觉在前，然后绿色数字才消失。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他刚才一直是用体力维系着绿色数字的显示，而现在体力消耗到了极限，数字也就失去了“电源”似的。

极度的晕眩感让贺亦欢只觉得腿都开始发软，几乎支撑不住身体，冷汗瞬间渗透了出来。

他究竟是怎么了，先是飞机上莫名生还，再到如今透支体力看到绿数字……

“你个千年老妖有什么脸装良家少男啊！”周京的话忽然如同惊雷般在耳边炸起。

贺亦欢眼前天旋地转，景物全部化作满天雪花，尖锐的耳鸣几乎阻断了一切外在声音，他想要抓住什么，却直接向后倒了下去。

白新月：“欢欢！”

出乎意料，贺亦欢并没有如预想中砸在地上，而是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这个怀抱并不太温暖，却有力而强壮，贺亦欢甚至感觉自己的后脑好像枕在了那人的胸肌上。

这么大……肯定不是白新月。

“你没事吧。”一道极其有磁性的低沉嗓音从自己身后响起，贺亦欢几乎能感觉到他胸口的共鸣。

疲惫感稍稍缓解，贺亦欢睁开眼睛，眼前的雪花却还没消散，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不过那声音很温柔，光听声音就知道脸肯定长得不错。

想不到我有一天也会遇到这种偶像剧情节，贺亦欢有点想笑也有点尴尬，想要站起来，双腿却还没有力气。

男人身上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香飘来，像是清淡的古龙水，贺亦欢没来由地觉得有些熟悉，没忍住，偷偷吸了两口。

真好闻。

忽然，心跳毫无预兆的加速，贺亦欢瞬间惊悚，对爱情过敏的症状竟然就这么发作了！

“唔！”这次中招的是头部，贺亦欢只觉得脑袋像是被电钻狠狠打了个窟窿，他猛的捂住脑袋，原本就头晕目眩，现在又加上头痛欲裂，这酸爽简直能让他立刻升天。

贺亦欢踉跄着脱离男人的怀抱，一头扎进了白新月怀里。

“欢欢！”白新月焦急地抱住他，“头疼？”

“嗯……”贺亦欢俊脸惨白，疼的只能哼出一个鼻音。

怎么又对男的过敏啊……不对，又？自己之前对男人过敏过吗？

离开那人，头疼的症状逐渐缓解，不过晕眩的疲惫感却还没有消失。贺亦欢靠在白新月身上，把他当拐杖，勉强抬头看向男人。

——竟然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帅。

那男人穿着精致考究，一身黑色的风衣就像是韩剧里的男主角，他的长相非常英俊，轮廓分明，只是这种面相其实是有些冷峻的，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可此时他看着贺亦欢的眼神却很柔和深邃，这种柔和中和了线条的冷硬，让人感觉非常舒服，就连路过的行人都在偷偷看他。

自己不会真的是个颜控吧，看到帅的连性别都不顾了就心动？

“谢谢……”贺亦欢勉强直起身向男人道谢，然而心里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却越发强烈，“我们在哪见过吗？”他没忍住问道。

钟尧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应该没有，我最近刚搬到这座城市，这里也是第一次来。”

他扬了扬手里的袋子，贺亦欢这才注意到他提的是这家商场下面超市的购物袋，看上去像是刚采购完，袋子里的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像是要搬新家。

“不过一上楼就撞上你，倒也是缘分。”男人说，“你看起来不太舒服，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我没事，可能是累着了……”贺亦欢恢复了大半，脸色苍白的笑了笑，男人的目光让他又有心跳加快的趋势，他赶紧暗暗掐了白新月一下。

白新月呲牙咧嘴地对那人摆手：“对对对，我送他回家就好，多谢您。”

男人没说什么，点了点头，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

贺亦欢立刻拽着白新月的胳膊转身，小声催促：“快快快，快走……”

不能再呆下去了，再看那人一会儿他得疼晕在商场里。

“这人怎么了吗？”白新月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倒着小碎步，悄悄回头看了那人一眼，又看贺亦欢，“欢儿你刚才咋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你的脸白的像是抹了墙灰似的，看起来好虚。”

“我本来就白，”贺亦欢纠正，“再说，这不叫虚，这叫病若西施。”

白新月：“我看你靠在那帅哥怀里的时候更像林妹妹见了宝玉。”

贺亦欢：“……”他咳嗽了一声：“咳，不用去医院，我是犯了……那个……”

白新月不懂：“哪个？大姨妈？”

“大姨妈个头！”贺亦欢面红耳赤的怒道，“过敏！”

白新月愣住，没明白怎么回事，一秒钟后忽然顿悟，嘴巴瞬间张成了o形：“你你你对男人过敏？？贺亦欢你单身太久被逼成gay了！”

“小点声！”贺亦欢红着耳朵捂他的嘴，还没走出多远，可别让后面那人听见。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是光想想那个人的长相，都有头疼起来的趋势。

“这是特例！老子不是gay！”贺亦欢恼羞成怒、头晕难耐，急需找个人撒气，“把你手机给我，我要给那新房客打电话，今晚我要睡养生觉，说什么也不能让那混蛋住进来！”

白新月刚想说不，就被贺亦欢一盒眼神摄住了，哭丧着脸老老实实把手机双手奉上：“贺大爷，你不再考虑考虑，每个月省四千块钱呢……”

“考虑个p......”贺亦欢虽然此刻冷汗淋漓、比林妹妹还虚上几分，刀子嘴的底气却丝毫没受影响，直接按下了通讯录里“新房客-钟尧”的呼叫键。

钟尧，什么狗名字，一听就是个抠脚糙汉。

叮铃铃——

清晰的铃声忽然从身后响起。

电话被接了起来，磁性低沉的男声同时从话筒里和背后传来：“喂。”

贺亦欢僵住了，白新月也僵住了，两人不可置信的同时回头。

钟尧在不远处缓缓放下手机，眼底有些惊讶，有些深意，笑道：“哦？我的新舍友原来是你们。”www.)

这简直是电影般的情节，很多年以后，贺亦欢依旧记得钟尧向自己走来的那个场景。他裁剪得体的风衣随着大步靠近的步伐而向后掀起，英俊得让周围商场里纷杂的背景全部失色，只剩下微微上扬的笑意：“我们的缘分，当真是不浅呢。”

“别过来！”贺亦欢脱口而出，然而已经晚了，他的心脏跳动的远比嘴巴更快，在钟尧靠近的瞬间，大脑就是像是被钢针猛地穿透般剧痛，他眼前一黑，直接栽到了下去。

丢人，太丢人了。

模糊间，他仿佛听到了周围人群的惊呼，而自己仿佛又落入了钟尧的怀里。

——好像倒在他怀里很多次了。贺亦欢神志不清地想着。

白新月急切的说了句什么，然后钟尧镇定的声音响起：“我是医生，交给我吧。”

原来是医生啊……

不过怎么有种感觉，似乎钟尧有点开心似的？

错觉，一定是错觉。

贺亦欢的意识终于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