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陆陆续续地把菜式呈上，最后还有那瓶86年的拉菲。

看着这桌价值二万多的晚餐，彭业心情交错复杂，祈祷着上天原谅他这次的奢侈，因为并非其所愿，而是无可奈何，被迫就范。

“经理，请！”西装革履的彭业绅士地说道，虽然他的内心是炽热难耐的。

“嗯，起筷吧！”林可欣唇边泛起甜美的笑容，温柔礼貌地说道。

她冷艳起来令人窒息，温柔起来却让人内心融化。

“经理，你笑起来，挺好看的。”彭业打趣道。

这个“挺”字用得实在是差强人意，它暗含两个意思，其一是指，笑得还行，勉强能看，只是对于林可欣这种沉鱼落雁般的女子，这形容实则是有贬低之意，其二是说，你如果不笑，就不好看了。

林可欣稍微思考，大概听得出了彭业的意思。

不过，她并没怒形于色，因为她吃饭的时候并不喜欢跟别人说太多。

“谢谢”林可欣淡淡地说了一句，继续优雅地享用这顿免费的晚餐。

彭业则相反，虽然西装革履，但是吃起饭来，狼吞虎咽，像是人生最后一顿饭，赶着去投胎一样。

林可欣看着他这幅吃相，哭笑不得，觉得这人戴着眼镜，西装革履，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但作风却不敢恭维，不客气地说，就是不堪入目。

“你用不着吃的这么快吧，又没人跟你抢。”林可欣细嚼慢咽一小口饭后，终于忍不住轻声抱怨了一句。

“经理，我不是怕别人抢。”彭业口中食物还没完全吞下去，含糊不清地说道。

林可欣停下来餐筷，等待着他继续说下一句。

“因为我太饿了。”彭业补充道。

林可欣鄙视了彭业一眼，低声怨道：“一点都不注重形象。”

“说实话，我确实没什么形象可言的。”彭业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继续吃起来。

“告诉你，以后在我的部门必须要注重形象，因为个人形象就是代表公司形象，从这一刻起，你要规范自己，听到了吗？”林可欣严肃地说道。

彭业小声地“嗯”了一声，继续吃着饭，连看都没看林可欣一眼，心想，这女人管得是不是太宽了些。

“刚才我的话，你听清楚了吗？”林可欣不满彭业的态度，放下手中的饭碗，再次问道。

“非常清楚！”彭业点点头，认真地回答道，说完，他立刻拿起高脚杯，喝了点红酒。

“既然你听清楚了，那怎么不改过来。”林可欣强制要求道。

听到对方这句话，彭业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经理，古语有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吗？难道你没说过吗？”彭业对林可欣这般强硬的语气，心生不快，但碍于上下级关系，只好婉转反驳道。

“那你的意思是改不了，是吗？”林可欣放下筷子，平视着他。

彭业注意到了林可欣眼中暗藏的些许怒意，淡然说道：“经理，不是改不了，只是需要一个过程。”

“需要多久？”林可欣不停追问。

“这个说不准。”

“我需要的是具体时间。”林可欣继续厉声问道。

“一个月，半年，或者一年吧，说不定，也可能需要一辈子！”彭业被林可欣问得有些不耐烦，不管三七二十一，随意忽悠着她，因为这种问题对于他来说，根本没有答案。

“你在忽悠我吗？”林可欣看似平静的脸上隐藏着翻滚的怒意。

“经理，我哪敢！”彭业边吃边说，他知道林可欣在生气，但不知道她为什么总爱生气。

难道她今天恰逢经期？如果是这样，那自己现在无疑是拿脑袋堵着一根上了膛的枪，危在旦夕。

“那你就是在戏弄我了？”林可欣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一副火山爆发的样子，扯住这个问题穷追猛打。

“经理，我没有这个意思，因为这个实在不好把握，性格这方面，已习惯多年，如果要改，肯定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解决的，您说是吧？”彭业不敢在恼怒林可欣，只好卑恭地解释道。

“如果一个人有自制力，什么都可以改，除非你是不想改！”林可欣训道。

“经理，您说得都是对的，您说得都是真理，我会改的，请给我一些时间，可以吗？”彭业恳求道，他实在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她纠缠下去。

女人就是啰嗦。

“好，我会给你时间，一个月，如果一个月后，再不注意形象，那我会从严处理，轻则罚款，重则辞退，听懂了吗？”林可欣狠狠说道，其实她也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但现在她就是要这样好好治治对面的人。

我去，一个月？你倒不如直接说一个星期，蛮横的人见得多，但这么横行夺理的女人，百年难逢，彭业心想道。

其实他所想得不无道理，因为这么多年来，韬光隐晦的他接触过的女人并不多。

“好，就按经理说的办，来，经理，喝点红酒，请息怒，以后还得多多仰仗您！”彭业边说边拿起红酒杯，想和林可欣碰杯再喝，哪知道林可欣丝毫不给面子，直瞪着自己。

手里拿着酒杯在空中停滞了三秒，他略生尴尬，最后只好自圆其说道：“经理，我先干为敬！”

咕噜咕噜，彭业便把半杯的红酒全部喝进肚子，接着示意旁边的服务员，继续倒酒。

“经理，来，咱们继续吃，吃点鱼，鱼不错，很有营养，据说对女性还有美颜功效……”彭业讨好地说道。

“我吃饱了，你自己吃吧！”林可欣娇气道。

“经理，你如果不吃的话，那会多浪费啊，浪费就是犯罪。”彭业认真地说道。

“我说，我……吃……饱……了，没听懂吗？”林可欣拖长字音，不耐烦地说道。

此时的她，宛如一个爱撒娇的小女孩，虽然此刻凶巴巴，但却不会惹人讨厌。

女人生气的时候也可以很美，大概说的就是她现在这个状态吧。

“懂，很懂，非常懂！”彭业并没介怀，顺手拿起酒杯，慢慢品味着，时而也欣赏着面前的佳人，他可不舍得浪费二万五的昂贵晚餐。

他好久没像今晚这样，坐下来，一边吃喝，一边欣赏着气质如此独特的美女，虽然对方怀着怒气，但仍他沉浸其中，在酒精的作用下，一直淡如止水的心似乎颤抖了一下。

活了百年，接近一半时间活在战场，剩下的几乎就是用在研究和学习，循环在悔恨中挣扎，挣扎中挽救的这一过程中。

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家，怀念跟家人一起坐下来吃饭的日子，虽然当时是粗茶淡饭，却比山珍海味来得要温馨滋味。

此时他呆呆地看着林可欣，脑海的记忆后退到一百多年前的某个夜晚，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吃着饭。

当时没有电灯，只有很简陋的油灯，虽然远远不及现在的璀璨亮丽，但至少能照亮心中的光明，指引他前进的方向。

过了一会，彭业的眼睛似乎泛起了泪光，给人一种沧桑落寂的哀伤。

林可欣早就发现彭业盯着自己看，但她并不会感到害羞，因为从小到大，已经习惯了异性这种欣赏的眼光。

她只是想看看眼前的这个彭业敢看自己多久，所以她也“礼尚往来”，回盯着彭业，四目对碰，星火四溅。

过了不知多久，两人依旧保持着互相‘欣赏’的胶着状态。

渐渐地，林可欣发现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而迷离，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伤痛挣扎，像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经历埋藏于心。

紧接着，她竟然发现他眼里泛着泪光。

不知怎么的，林可欣内心深处莫名其妙地萌生出一丝触动，随后转化成一股运载着怜悯的暖流，流动至身体各处。

此刻的她，觉得彭业的眼睛是多么深邃，多么迷人，多么耐人寻味。

二十多年来，她似乎从没有过像今晚这样的感觉，不知是否与红酒的熏化有关。

林可欣想挣脱出此刻缠绵胶着的状态，但周围仿佛有魔力，任凭她如何挣扎，最终还是徒劳无功。

两人隔空凝望，似乎忘了周围的一切事物，只活在属于他们的世界里。

良久过后，彭业终于回过神来，收回适才的万千思绪。

他又看了看林可欣，发现对方正痴呆地凝望着自己，眼神迷离，脸颊泛着红晕。

她这是怎么了。

“经理”彭业试探着叫唤林可欣，接着招了招手。

叫了好几声，林可欣才反应过来，她迷迷糊糊地说道：“怎么了？”

“没，我见你在发呆，所以就……”彭业直直说道。

“你才发呆，我……是在思考。”林可欣佯作若无其事地说道，她以为自己做了些有失礼数的事情，只好找其他理由解释。

“你的脸怎么红了？你不会酒精过敏吧？”

“是吗，有吗？”林可欣慌张地拿出手机，照一下自己的脸，发现确实有点红晕，心想，我这是怎么了，刚才明明是双方在对望而已，脸怎么就发热了。

“喝了酒，脸红是很正常反应，难道你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吗？”林可欣恢复神色，镇定自若地说道，心里暗暗庆幸自己能把话圆过去。

“对，也是，女孩子一般都会这样”彭业附和道。

“是啊，你继续吃啊，别浪费，浪费就是犯罪，你刚才说过的。”林可欣轻轻笑道。

“是，是啊，粒粒皆辛苦，不能浪费。”彭业观察到林可欣心情似乎好了些，虽然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但总比刚才的情况好。

女人就是善变，问世间，谁能猜到她们下一刻会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