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司城把母亲带回东海别墅，一路往主屋走去，他一直向母亲诉说着小时候在这儿发生的点点滴滴，但叶宝珊的反应不明显，似乎把他的话听进去了，又好像没有。

来到客厅，叶笙山迎面走过来，他观察着眼前女人，虽然上了年纪，但穿着简约的长裙便衬托她优雅的气质，除了眼睛有些空洞外，一切与常人无异。

叶笙山客气对她打了声招呼，“伯母好，我是叶笙山，司城的好朋友兼同事，你可以叫我笙山。”

“……”叶宝珊目光直视着前方，听了他的话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那双空悠悠的眼睛，毫无波澜。

所幸提前知道她的情况，他尴尬地收回手，把护工喊了过来，向聂司城介绍道：“这位是艺翎精心挑选出来的护工，以前是疗养院资历颇丰的护士，她叫清姐。”

聂司城目光移向清姐，穿着淳朴，长相憨厚。

护工朝他微笑道：“聂先生，您好！”

聂司城点了点头，看向母亲，就怕她不能接受陌生人的接触。

“那个……要不我先带夫人上楼休息吧，楼上我已经收拾干净。”善于察言观色的清姐马上来到叶宝珊跟前，对她轻言细语几句，叶宝珊就跟着她走上楼了。

聂司城瞧她和母亲互动没有障碍，总算放心，收回了目光，和叶笙山坐了下来。

“我还安排了6名保镖，他们都是退役军人，身份清白；还有一对夫妇，负责厨房杂物还有清洁卫生，这些人都是我筛选了几遍后，挑出来的人，绝对保证安全。”

聂司城点头，拿起旁边放着的相片，擦了擦，说道：“你处理这些事，我放心，我妈是案子的重点人物，稍后钟队那边也会安排人来保护，以防万一。”

“那这里就更安全了，现在，”他微微一顿，眼底跃过思考，“你能告诉我，你和曼青现在怎么样了吧？”

聂司城愁上眉心，拿出烟盒抽了一支，点燃，清冷的嗓音，透着无奈，“她始终不愿意告诉我原因。”

叶笙山替兄弟担忧，“她离开了一个多星期，该不会越想越不通吧，就算有难隐之言还是有苦衷，也该和你坦白啊！”

他长指夹着细长的烟，吞云吐雾时，眼底闪过一瞬间的茫然，“她不说，我也不好勉强，或许，再给她一些时间吧！”

“你有没有按照我说的小技巧去做？”叶笙山挑了挑眉，他生怕聂司城不懂怎么哄女人，故意给他传授了一些“经验”。

“一个晚上发了接近20条短信，还不够多吗？”叶笙山所谓的“经验”，不过是死皮赖脸地关系，费尽心思地厚脸皮。

“她一条都没有回复？”叶笙山有些诧异，还真是奇女子不能与常人相比。

“没有！”聂司城的眸凉了些许，回想起那张冷漠的娇颜，痛楚丝丝缕缕从心口蔓延。

“那……”这状况和他遇到过的都有出入啊！

叶笙山看着好友有些沮丧，拍拍他的肩，安慰道：“会好的，你们经历了那么多，沉淀下来的感情不是说散就散的，曼青一定会想通。”

聂司城不语，爱情勉强不来，但他清楚倪曼青对自己是有感情的，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变得越来越冷漠，越来越回避他？

避免气氛过于沉静，叶笙山在半秒钟后，转移了话题，“对了，伯父那边你通知了吗？”

“他……”聂司城眉宇多了丝讽刺，“我不想告诉他！”

他不配当一名丈夫！

叶笙山明白他心中的郁结，但按照现实，他还是要提醒一句，“伯母的病情你清楚，单纯靠药物治疗是不行的，想让她早日好起来，最好多接触一些旧人，回忆旧事，你好好想想！”

他心里一直有个自己不愿意跨过去的坎儿，当年的事情过去那么久，如今母亲也回来了，其实恩恩怨怨，能不能放下，就看他自己。

但聂司城偏执地不想放下，亦或说，如果放下后，他不知道如何面对！

聂司城垂眸，被烟头摁灭，散碎的灰烬中徒留缕缕青烟，他的声音，如青烟那么淡，那么冷，“我会考虑的。”

夕阳时分，天际残留着余霞的温暖，正如此刻的饭厅。

对于聂司城而言，时间过去21年，这是他和母亲重逢后的第一顿正式晚餐。

餐桌上摆放的都是母亲最爱吃的糖醋鱼，酱油鸡，番茄炒蛋，还有蛋花紫菜汤，看起来最平常的食谱，却是聂司城回忆中，最熟悉的家的味道。

聂司城坐在母亲旁边，和她共进晚餐，她规规矩矩的吃饭，没有说任何话，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聂司城一边吃饭和她一边聊天，虽然大部分都是他在自言自语，但他已经很满足。

他加了块糖醋鱼送到母亲碗里，唇角挂着回忆的微笑，“妈，这是你最喜欢吃的糖醋鱼，你说糖醋鱼一定要把鱼头先炸，再把两面煎金黄，最后小火炒，我让厨房按照你说的方法做，你尝尝，和你做的味道熟不熟悉？”

叶宝珊帮鱼肉送到嘴里，慢咽细嚼，但没有回应。

聂司城不气馁，继续给她夹别的菜，每喂一道菜，总会挑起一两件有趣的往事说出来。

“妈，你还记得有一次你做番茄炒蛋，走出去客厅一趟，回来却发现切好的番茄全没了，那是因为我偷吃光了，我当时撒谎说与我无关，你也没有责怪我，现在回想起你当时眼里的笑容，我明白，其实你知道是我偷吃完的，但你包容我的淘气。”

“小时候的事情，我一件都没有忘记，你还记得吗？”

叶宝珊忽而看向他，淡淡地扬了抹微笑，虽然还是没说话，但这种眼神的交流，已经让聂司城十分惊喜，“妈，你都听懂我说的话，是吗？”

叶宝珊就这样一直看着他，聂司城更是积极，讲述着小时候的事情，低沉的嗓音，糅合了童年的快乐，余音袅袅回荡在饭厅中，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