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命换一命，哪怕是垂暮，也不是一桩划算的买卖。

“所以我没有问你。”门罗看着岚，叹气。“我知道你办不到。我也不想你杀我。不想你看到那颗丑陋的心。”

“你帮我去拿下一个盒子，好吗？”门罗转向日影说道。似乎是为了冷却这份突入而来的悲壮，门罗指挥日影去静室的一隅。

静室角落里有一个精致的木柜，打开里面很空，只有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盒子。

日影将黑色的盒子拿在手上，一股凉意从盒子里透了出来，有一种非同一般的感觉。日影拿着它，走向了门罗身边。

“为了楚铂。你可以办到的吧。”门罗很肯定的介绍道。“你要在我的心跳没有停下来以前，就这样挖出来藏在这个盒子里带走。再用剑插入我的心脏，多砍几刀啊，不能让他们知道，你们取走了心脏。”

门罗说的跟轻松，仿佛被说杀的对象不是他。

但日影感受不到这份轻松。

可以办到吗？日影回答的有些艰难。杀人和杀人取心不是仅仅多了一个步骤，这么简单。

“你犹豫什么呢？”门罗拿过箱子，望着日影。“言术师的战斗力都是渣。他没杀过人，你还没发杀过吗？”

杀人，对于日影和彭休来说，虽然不是家常便饭，但也是可信手拈来。

“谁说战斗力是渣，谁说我没杀过人！”岚小孩子气的不服的喊道。“我已经不是你以前认识的我了。”

“嗯，你已经是个大人了。我很高兴。”门罗露出几分怀念的宠溺。“所以你才会做正确的决定，理智的分析嘛。但我还是不想你来杀我。”

“岚啊，死亡是件可怕的事情呢。我已经体验过一次了，再体验的时候依旧会害怕呀。正因为这样，我不想那双我觉得温暖的手，来送给我这份寒冷。让我对你留着曾经的印象死去吧。”

门罗说着再转向日影。“请原谅，我这个将死之人的任性。我希望来杀我的人是你。”

“只有这一种办法？”日影不确定的问。

“现阶段我只知道这一种。”门罗耐心的回答着，也没有嘲笑日影的犹豫。

这些人都是强者，拿着武器去斩杀敌人的时候，根本没有半分犹豫。但正因为是强者，也会有同情弱者的时候。

“是不是觉得我像好人，所以没有办法下手了？还是因为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门罗笑了笑，“来，现在亮出你的武器。”

日影在鼓动下，袖剑祭出，站到了门罗面前举起，放下准备冲刺。

“不要！”岚大声喊道。

而事实上，日影的手中的袖剑在利刃要插进门罗的胸膛之前停了下来。

“我办不到。”日影苦笑。

性命不是交易品。以一命换一命，哪怕垂暮，也不能轻易决断。

“你啊，心怎么狠不起来呢。这样怎么去对付那些心狠手辣的人呢？”门罗说着，手突然用力的拉住日影的手朝自己胸口猛地插去。

利刃一下子就插了进去，血仿佛找到一道出口，溢涌而出。

“不过，这样也挺好。守住本心便好。”门罗说着将剑拔了出来，移向心口的位置，“这里，取出来。”

“门罗！”岚看到大量的血喷涌，忙扑了过来，手想要压住伤口。

“岚，这次我要真的死了。”门罗带血的手抚摸上岚的脸庞。“这次你不要哭了啊。”

“我已经长大了，这一次不会哭了。”岚说着不哭，可眼睛好像有着不停指挥。

“那个时候，你姐姐，你还有我，我们三人一起度过的，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可是，也因为它太过美好，让我做错了很多事。这一切到今天终于结束了。谢谢你来到这里，岚。”门罗几乎用尽最后的力气说了这一段，没等岚再说什么，转头看向日影，点点头。

日影此时开始小心翼翼的破开门罗的心口。苍老的身体比想象中的更为单薄，轻轻滑过变已清晰可见，那颗浸泡到血液里，微微闪着晶石光泽的还在跳动的心脏。

日影的手握着心脏，感受到这颗心脏蕴含的力量。他看着门罗的眼睛。

此时的门罗眼睛瞪园，望着大殿的方向，意识已然模糊不清，却依旧充满爱恋。

日影不再犹豫，直接用手摘下了心脏。

门罗的躯体彻底软了下去。从被刺伤，到被取下心脏，除了要说的话，连一句哼哼都没有的人，真的就这样死去了。

日影将心脏放到了盒子里，遵照指示，袖剑再次祭出，对他的心口准备再刺几刀。

岚什么都没说，站到了日影面前，像日影伸出了手。

日影将袖剑默默的递给了岚，站到了一旁。

让那只还在颤抖的手，去崩坏那具已经残破的身躯。献血溅了出来，遮盖了默默流下的眼泪。

第一次死亡的时候，风光大葬，千人拜祭，却死不瞑目，遵循执念爬了出来，却换来的如今惨淡的么样，第二次死亡，死无全尸，连下半身甚至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日影小心翼翼的收好盒子，朝着门罗的尸体鞠躬行礼。不管这个人曾经做过什么，至少现在值得他这一礼。

“好了。已经可以了。”彭休走到岚什么，拍拍岚的肩膀，拿走了岚手中的袖剑，递还给日影。“这是他的归路。对他来说也是解脱。”

门罗的尸体已然千疮百孔。

“整理好你的心情吧。我们现在要出去了，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神喻殿的人绝对不会对门罗的死不管不问，更有可能是一场一路追杀的硬仗。

叩叩。

门不合时宜的陡然响起。

“老师，您的药喝完了吗。我再给您添点热的好吗？”侍者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我进来了啊。”

侍者转动门把手，眼看就要推门进来了。

日影闪身门一侧，等候侍者推门而入。岚和彭休则站在门罗前面，遮挡住侍者的视线。

侍者在进门的一瞬间，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室内情况便被日影敲晕。

“现在还不能引起骚动，尤利娅和连阳还在门口，还有人守在那里。”日影道。

“我想烧了这里。"岚望着门罗说道。“虽然他要我们放着他，还要劈砍尸体，做伪装，可是我还是不想就这样将他留在这地下。可是我们带不走，我知道。但至少烧了这个困着他的鬼地方。”

“我们带着他去湖边吧。”日影看着门罗消失的下半身提议。

“那块尸骨坑？”彭休皱眉。门罗的双腿或许也在那里也说不定，但是带着他的尸体去很难。

”你是说他的腿也在那里？“岚也明白过来。“可是这些人一定会追过来。”

“他们不管怎么样都会追过来。先把人弄醒吧。”彭休说着，抽出剑再次猛地插到门罗心口的位置，贯穿了过去。

他们就算烧了这具躯体，也需要一个见证人。

侍者感觉有什么人在争吵，脖子微微有些痛，悠悠转醒，迷迷糊糊的睁眼，想要起身坐起来，却感觉手上有黏糊糊的感觉，他近处一看，是血。

“老师……”侍者转身看向门罗的方向，只见一把剑就这样贯穿在门罗的心口。而那三个人正站在门罗身前，不知道在争吵什么！

“老师！”侍者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你们……”

日影一边袖剑祭出，架在了侍者的喉咙上，一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不要说话，小心我杀了你。“

侍者不甘心的动了动，日影的袖剑在侍者的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

彭休当着侍者的面将剑猛的罢了出来，血飞溅到侍者的脸上。侍者再次挣扎，眼中带泪。

岚在确认侍者看清楚以后，用毛毯包裹住门罗的尸体。

“带我们出去，否者杀了你。”日影冷冷的威胁道。

侍者本来还在挣扎，听到日影要他带路，反而不挣扎了，是准备出门的时候乘机叫人。

日影看穿他的心事，直接将人拖了起来，手从嘴上拿开，掐在下巴上，直接大力压住了脖子的声带处，推着人就往外走。

岚抱着门罗，小心翼翼的遮住血迹。

彭休则找来了一根火把，在炉子上引燃。

几人这才出了门。

门口一路的守卫在谈话前几乎都被撤离了。想来是门罗早就已经知道了，他会死在今天一般，给他们留了足够的空间。

三人走到延廊的尽头，快要进入大殿，这才看到了人。

“少主！你们这是干什么？放下老师？”在大殿的言术师瞬间惊呼道。

“让我们出去，不然我杀了他。”彭休剑架到了门罗的尸体上。

呜呜……听到彭休这么说，日影掐着的侍者再次挣扎起来，想要说话。

“少主，有话好好说啊。何必如此。你们放下老师，想走便走就是的。”其中一个看起来是管事的言术师手一摆，停下骚动，好言相劝道。

“少说废话，你们让开就行了。”岚吼道。

言术师和守卫在指挥之下，纷纷开始退让。

眼看几人缓步走过女神像，走过马尔泽的巨像，离大门约不过几十米之遥，马上就要能看到尤利娅。

突然听到汇集的言术师中，有一个怯弱的声音，带着哭腔。“这不可能！我感觉到……我感觉到，老师已经死了。他们抱着的是一具尸体！”

这人的话立刻引起骚动。是感受死亡的言术师，立刻得到了管事的重视。“把他们围起来！”

守卫闻声而动。日影看向一旁的时候，手微微一松。侍者也乘机推开了掐在脖子上的手，用着沙哑的桑营哭到。“老师死了！他们刺穿了老师的心脏！”

等侍者说完他们想要听得话，日影反手再次敲晕侍者，似乎像顺手把人打到墙边。

“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