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餐饭，是林家的人难得齐聚的一次。

杨福成的书院乃是这京城之中十分严格的一个了，书院的自修，是直到腊月二十八那一天，才算是彻底结束。所以，满打满算，杨福成也就才刚刚回家两日。

相比起杨福安，杨福成是要和杨福大接触的更多一些的。甚至于，他们两个还一块儿上过几日的私塾。只不过那个时候，杨福成就是私塾之中最为安静优秀的孩子，而杨福大，则是每天都想着如何逃走，最有捣蛋的那个。

看到杨福大，杨福成就会想起那段日子。

索性，今天吃过了饭之后，杨福成直接便蹭着杨福大进了屋，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杨福大的身后。

对于自己的这个弟弟，杨福大的记忆也是十分清楚的。这个弟弟，从小就安静，温和，持重，就像是一个小大人一样。但是，每每在他面前，这份稳重和持重，就会变成带着些许撒娇意味的招手。

但是，或许是过了多年了。此次杨福大回来之后，再见到杨福成，他们还没有好好地聊过天，甚至于每日的接触，都不是很多。

所以这会儿，杨福成跟着自个儿进来，对于杨福大来说，是一件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事儿。

杨福大看着杨福成，倒是十分自然的为杨福成倒了一杯茶水，放在他面前，开口笑着说道，“刚吃完饭，喝点茶水，暖暖肠胃。”

“嗯……”杨福成伸手，将茶水拢在掌心，任由茶水热腾腾的温度，侵染着自个儿的冰凉肌肤。

见着杨福成不说话，杨福大则是又笑起来，开口问道，“随着我进来，不是有什么想说想问的吗？怎么这会儿，www.youxs.org，反而成了个小哑巴？”

听到这颇为熟悉的打趣儿，杨福成瞬间梦回到当年。

当年，由于他生性便是平静的，所以，杨福大一度是以逗他为乐趣的，这说他“能言善道”，便是一种打趣儿。只不过，那时候他实在是还小，所以有的时候，杨福大没能掌握好分寸，他便直接干脆的哭了。

而到了这个时候，杨福大又只能是十分认命的开始哄人，可谓是说尽好话，最终才能行。

杨福成这样想着，嗔怪的看了杨福大一眼，只不过空气之中的气氛，倒是比此前缓和了不少。杨福成顿了顿，接着开口说道，“我听娘说，三哥开了春便还要再走？”

“对。”提到这个，杨福大也不遮掩，直接干脆的点了点头，开口说道，“虽说是已经走了这么些年，但是毕竟前几年的年岁还小，只是跟着师傅一块儿东看西看，没能去到自己想去的地方。我和娘说了五年，这五年的时间，容我在外边儿再看看。此后，我便回来，听着娘的安排，娶妻生子，也在爹娘身边儿，养老送终。”

听到这话，杨福成心中便有些心疼起来。

小的时候，他一个人在私塾之中安静读书，看起来也是十分喜欢圣贤书之中的文字和知识，但是实际上，谁也不知道的是，他到底有多羡慕杨福大。

这种羡慕，不是单纯的羡慕杨福大能够肆意的玩耍调皮，而是更深层次一点的，羡慕杨福大，生来就是这样一个性格。

打小，杨福成虽说自己是个沉稳的人，一路按部就班的走下去，可是，他却是整个家中，最为羡慕杨福大，也是最为支持杨福大的人。

所以这会儿，听着杨福大平静的语气，杨福成就觉得有些难过。

他看着杨福大，斟酌了片刻，接着开口说道，“三哥，其实你如果不是真心的想要稳定下来，而只是因为爹娘的赡养，才打算回来的。那我觉得，还是算了，随着三哥你自己的心就好了。”

说着，杨福成看着杨福大，直接笑了起来，开口说道，“现在爹娘还不算衰老，等到再过几年，我便考上了举人，到时候，身上有功名，便也能拿到朝廷的银钱了。到时候，爹娘的赡养问题，便不用发愁了。而且，除了三哥你，我们几个始终都在京城，和爹娘在一块儿呢。www.youxs.org，但是我却是可以的。即便是日后，我中了进士，去哪里走马上任，也可以随着爹娘的意愿，让他们跟着我，或者是留在京城，这都是可行的。”

杨福成说了这么一大堆话，言语之中，字字句句都是在告诉杨福大，陈氏和杨牛彪的赡养问题，不用他发愁。

杨福大是何等机灵的人，直接便读懂了杨福成心中的意思。

他笑着说道，“其实娘也和我说了，说是让我回来，不是为了让我看顾她，只是想着看我成家立业。我想想了，娘说的也有道理。我身为人子，确实是有让娘放心的义务在。”

“所以，五年的时间，也算是够了。”

“不够！”杨福成不算是一个真的能言善道的人，若说是让他写东西，他能够洋洋洒洒的写上一整篇的策论，来论证一个问题。然而，若说是当真与人面对面的交流，除非是打了腹稿，否则也便会有些紧张。

这会儿，听着杨福大的话，杨福成是直接便有些急了，然而支支吾吾的，却又是半天半天的说不出什么。过了半晌，只挤出来一句，“我觉得……五年不够！”

杨福大听到这儿，却是觉得有些好笑起来，笑着问道，“小四，你又不是我，为何觉得不够呢？”

杨福成梗着脖子，一时之间有些说不清楚心里不甚明了的千头万绪，然而，却还是坚决的摇了摇头，开口道，“就是不够！”

五年，就是一个这样生性自由浪漫的人来讲，怎么可能够呢？这难道，不是另一种变相的束缚吗？何况，这样的一个人，若不是真心欢喜另一个姑娘，那么他们的结合，该有多痛苦啊。

因为太有个性，所以太过突出，契合的人，便也少了起来。

这些，都在杨福成的心中飞快划过。然而，这么多的理由，他却就像是一个刚刚才学会识字的幼童一样，根本找不到词汇来形容。

最终，还是杨福大放过了他，笑着走过去，抬手像是小的时候一样，揉了一把杨福成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