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了玉佩玄天遂向青州城飘然而去。

得知道士前来劝降，严氏兄弟自是没甚好颜面。玄天也不多话，直言道:“二位缘何造反?”

“新皇篡权夺位，我等不服呀!”

高大威猛的严爵一幅义正词严的模样，他与弟弟严禄虽算不得开国老臣，但总算赶上了先帝南征攘夷，兄弟二人作为先遣军将领，险些与全军一同变作夷人邪祟蛊虫下的一堆白骨，好在有三真仙人，才保住性命并拼死护驾杀出重围，与前来营救的赵贤会合。只此一功便使二人赚得青州城主之位。

若不是当年师傅三真仙人对他们有救命之恩，恐怕今日玄天连见这两个自傲的老家伙都难，“那依你之意怎么才不算篡权?谁承皇位又令人臣服呢?”

“篡权者自是做不得皇帝，大皇子本可承继皇位，但他只知游山玩水，如今更不知是死是活，除此谁该做皇帝……”

说来严爵虽然自负，但此生唯服先帝，依稀记得先帝当年最是疼爱长孙，大概这也是造反缘由之一。想到这些老将军倒是认真思索了良久方才摊手摇头，意思是他也说不出个人物来。而一旁的严禄冷眼相向，油盐不进的样子俨然一尊傲然矗立的石像，当然他还是会开口说话的，“哼哼!自是有德有能者居之，你若有本事夺了青州，我们拥你做皇帝也可以呀，哈哈哈哈！”

这位老将的威风耍得倒是不逊当年，玄天不去理会只对其兄道:“听将军所言，似乎只要大皇子继位你们就会拥护，是与不是?”也不待他们答话，道长便自怀中取出囚牛玉佩，高高举起，“将军且看这是何物?”

“囚牛玉佩!你怎会有大皇子的囚牛玉佩?”两位老将惊讶之余忙上前仔细察证。

“二位勿要多疑，大皇子就在城外。”道长将那玉佩晃了晃，“若二位愿跟随大皇子匡扶正义，必将再建功勋，高官厚禄，名垂青史。”

“谁都知道大皇子无意皇权，兵不厌诈，我怎知你是否有诈，仅凭这囚牛玉佩，就想让我交出青州，你们想得也太简单了吧!”

防人之心不可无，兔死狗烹、过河拆桥者大有人在，也怪不得双眼微合，疑虑重重的严爵会这么说。

从来不喜伤神多虑的严禄已是极不耐烦，他紧了紧双腕，双目向上一翻，道:“还是那句话。有本事来夺，夺得了我们心服口服，夺不了证明没本事，想当皇帝，就别做梦了!”

这话让玄天一时语塞，知道此人不可激怒，且不理会，只静静地看着他的兄长严爵。

“我看这么着吧，”犹豫许久，严爵终于开口说话，“老夫也不为难你，这样吧，你们若能破我鞘甲阵，证明确有能耐。我们就将青州奉上，从此跟随大皇子。”

“破阵倒无妨，只是免不了又要死伤士卒，这又何苦呢?”似乎知道玄天有此顾虑，严爵淡然道:“只要你们能攻溃鞘甲阵列就算赢，无需死战。如何?”

“已经够意思了!你们不会被个小小的鞘甲阵吓破了胆吧!”见玄天仍然犹豫不决，严禄轻蔑地笑了。说这对兄弟居功自傲不假，但这二位不卖帐的主，这么多年只一心驻守青州要隘，从不参予朝中派系纷争，之前二皇子多次拉拢未遂，以至使用刺杀手段也难如愿。足见这二人不但有傲气、还有傲骨，且这傲气和傲骨也需有些本钱才可以。

深知鞘甲阵坚固难摧，但听严氏兄弟口吻，多说反而无益，玄天只得点头应允并约定三日后破阵。

近日因亲睹三军将士是如何鼎力拥戴他们的大皇子殿下，而他也终是勉强应下了将士们夺取青州的请愿，玉雪心中难免些许忧虑。

如果天下纷争不速攘却，百姓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而他日平定战乱，免不了夺得更多州郡，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到时上上下下又一番请求，只怕再不好拂了众愿。或许天意注定一尘将成为一代明君标榜史册，岂能让一己之私所碍。如此并无不妥，只是到时候自己当选择何去何从?他心中又将把我至于何处?即便是对我好，可惜那珠宫贝阙中的拘束和少不了的廷后纷争，却未必如我所愿。

思绪难平，玉雪便抱着琴独自一人往青霄山巅而去。

山中云遮雾绕怪石嶙峋。有一泓清凌凌的流水，当中巨石如同龟兽匐伏。踏砾而上趺坐横琴，四周寂寂唯流水潺潺，于是玉雪攘袖露荑纤指揉弦，欲与流水和上一阕《采桑子》。

“忧思难作浮云散，趺坐横琴。

趺坐横琴，欲奏何词?方不负知音。”

弹唱完上阕正欲奏下阕，却听得一个熟稔的声音起和道:

“激扬晾翅灵犀鹤，踏场长吟。

踏场长吟，随舞翩翩，更不枉冰心。”

知是一尘，玉雪虽心中惊喜，也不回头看他，只假装不知，嗔道:“我欲一曲和流水，不知何人不识趣，竟以拙和搅清音?!”

本想找玉雪揣摩刀剑合璧，来日好破鞘甲阵。听人说她上了山一尘便追随而至。看见心爱之人凌然于怪石之上，痴心人痴望，如慕仙子。又听她唱了上阕，方才饶有兴致地脱口和出下阕。不想她竟说是不识趣，还搅她清音，一尘自觉冤枉，遂叹:

“呜乎、哀哉!人说知音难觅，你却如此慢待知音。”

说笑间衣袂飘飘斯人已跃上怪石。抬头转眸，玉雪略带幽怨的眼神朝他一瞥，“知音?知音不知心，狂妄自多情。”

“怎的不知心，奈何不多情。江山早平定，遂愿成双行!”

一道深情而坚定的目光凝视着玉雪，让她的双眼早已不忍偏离。如今他们彼此似乎都能看到对方内心深处，坦荡得没有任何犹疑。玉雪仰着的俏脸仍未偏转，但嘴角擎着会心的微笑，虽是无言，她望着一尘的双眸却似在说话，“真的吗?”

这样的眼神以及怡人的微笑以至让一尘情不自禁，他忍不住俯身将双手从玉雪纤腰两侧伸进去抚琴。玉雪感觉到了他于耳畔的呼吸，似那日吸取刺毒般亲近。不禁全身一软，脸上霞云绯绯，自是不能好好弹奏。

琴声早已淆乱，美人之心砰砰然，嘴上却道了句“轻薄!”。

嗔怪一声轻薄也就罢了，她竟然立身从背后取出宝剑指向自己。这让一尘差点没吓得蹦入水中。刚才只当她是最亲近之人，便不由做出了亲昵举动，这才发现自己着实是有轻薄之嫌，忙窘然不迭地道:“对不起，我……”

见他如此，玉雪又不禁娇笑，道:“不是说要早日平定江山吗?何不勤练刀剑，以破鞘甲?!”

“正有此意。”

斯人方才释然，灿笑着从背后取出刀来。二人不再言语，刀剑双侣，踏波逐浪，刀来剑往裹挟白影如鸾翔凤翥在那青霄山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