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酒好菜摆了满桌，那菜极力精细考究，小二自认无甚缺漏可挑剔，便哈腰笑问:“如此酒菜可好?”

不料白虒却顺手抓起他衣领，一把将人提离地面，他赤目圆睁，“死人脸”往前一凑，道:“倒是精致，只是吃起来不怎么爽，爷爷我要大块吃肉大块啃骨头，给老子再弄大块的牛羊肉，懂吗?”

“可以，没问题!”

极力镇定下来，小二口上大声应着，暗里却似走夜路见着鬼一般直哆嗦。

很快大块牛羊肉上来了，五虒果如其名，简直是狼虎撕嚼，飸餮狂吞。五个人似要将那满腹憋屈的窝囊气尽发泄在酒肉之上。他们吃东西的样子令人望而生畏，看者很容易想到只怕是连人肉也能这般吃了。

几杯酒下肚后，又如梗在喉不吐不快。

饮罢一杯酒，赤虒一抹油嘴愤愤道:“崔刈乃是毒杀老营主崔九殿，夺了《七绝秘笈》方才做了营主，如今居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真是岂有此理。”

“是啊，是啊!反倒是那玉面鲛、张冠蝉等后来的微末小辈，居然爬到老子们头顶上去了。时不时还撒泡尿拉把屎的。”

至于黄虒，这是个似乎一辈子都不曾吃饱过的家伙，此时嚼着满口的食物还偏要说话，免不了往外喷着。

“呃!老四你真恶心，吃饭还说拉屎撒尿。拜托你能不能文雅些!”

天哪，文雅!?

满嘴肉沫说这话的青虒也不怕咬了自己舌头。倒是紫虒压低了声音，慢条斯理的说话，似乎在刻意文雅。

“据说在神龙境，崔刈还杀死了崔铻和崔蟉。”

“没错，说真的，若不是碍于铁面公公的面子，我早就宰了他了。”

恨恨地翻着白眼，白虒“咔”一声拧断一根杯口粗的牛腿骨，然后刺溜一声吸干里面的骨髓，全然不顾旁边紫虒一惊一乍地伸着手指在唇边嘘道:“嘘!你小声点，小心隔墙有耳!”

这话反而让白虒更怒了，骂道:“娘的，老子还怕他崔刈不成!”

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中的牛肉，便听得“嘎嘣”一声响。

“哎哟!娘的，我的牙口。”

这家伙被骨头硌了牙，疼得像牲口一般粗声乱叫。正在这时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传了过来。

“五位别来无恙?”

醉眼迷糊中五虒见着了小魔女崔瑛。

“娘地个小宝宝，这不是小姐吗?你不是被崔刈那厮放走了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姐!?你们心里还有我这个小姐吗?父亲将你们养大，教你们本领，是让你们追随杀他的仇人吗?为了逃命杀害兄弟的人，可以做得了杀手营的营主吗?你们也不想想跟着这种人，有好下场吗?”

当青虒惊得手指乱点，不停向早已看见了的其他四虒示意。不想却被小姐一番斥问。醉了酒又正气恼的五虒更是晕头转向。

“你说得对，崔刈不能做营主。老营主死了，就应小姐来做营主。我们应该宰了崔刈这小子为老营主报仇，为杀手营清理门户。”似乎被小魔女一语惊醒梦中人，白虒顿时恍然大悟的样子。

紫虒不免又要惊乍了，颇有余悸地道:“不是，那铁面公公不好交代呀!只怕我们对付不了他呀!”

显然，天生桀骜不驯的五虒，曾在铁面公公手上吃过不小的亏。

“啪!”崔瑛一巴掌拍了去，“你怎么那么傻呀!”

“不是，我怎么就傻了?你倒是说明白呀!”摸着被拍得发麻的头皮，紫虒傻乎乎地望着小姐。崔瑛向被虎尾爪链着的一尘那边呶嘴，“眼前就有两个厉害的人物，我们可以用他们对付崔刈和那铁面公公。全不用自己动手。”

“你是说赵一尘和那个郎中……不可以，不可以，我们好不容易才把他们抓了。怎么能放了?!”

“啪”，只顾摇晃脑袋的紫虒头上冷不防又挨了一掌。这回打他的可不是小姐，而是赤虒，“说你傻，还真傻，刚刚不是说要杀崔刈吗，我们杀不了，那赵一尘可以呀!这与我们花多大劲抓他们有关系吗?呃!”

赤虒说着打了个酒嗝。

“啪!”白虒将啃尽的骨头往桌上用力一砸，“的确是没啥关系，婆婆妈妈啥事干不成。与其忍气吞声，不如放手一搏!我们就放了他俩，杀了崔刈。还让小姐做营主。免得受那铁面公公摆弄。”

“哎!还是你最聪明，到时候我们杀手营仍旧收钱论价做买卖，想杀谁就杀谁。不给钱的主，我们才不侍候。”

听罢白虒所言，紫虒也似恍然大悟。

“如此还说什么?钥匙给我罢!”

就这样得了钥匙，崔瑛在五虒和喽啰们的注目下，打开囚车将一尘和常无恙放了出来。她自己甚至也没想到，就这么简单。

至于喽啰们，平时就怕五虒，哪敢出来阻劝。即便有胆大些的，也只能偷偷跑了去报信。由他去吧，还不知崔刈，玉面鲛，张冠蝉那几个自身可否能保?

“你真行!”

当常无恙伸出大拇指，崔瑛不以为然，昂首道:“我救你们，是因为你曾许诺，为我夺回杀手营营主之位。”

“你还想做那臭名昭著的杀手营营主?!”

啊了一声，侠医万般不解，崔瑛却不再理睬，因为她正小心将一尘身上的虎尾爪取下并抛还给五虒。哥几个此时不敢正视一尘，生怕人家秋后算账。纵然人家忙着医伤，压根没心思理会。

吃了常无恙给的药，一番打坐调息，一尘体内真元方才有所回复。他缓缓睁开双眼，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无恙兄，看来我们答应的事，是时候去办了。”

他说的是帮崔瑛夺回营主之事。自从在悠云山庄被欧阳闲云暗算后，他多少对江湖人心有所了解，心里也憋着一股恼怒劲。

犀牛山石径的尽头是一片黄杨林，此时正值深秋，黄杨木上的红叶红似霞焰。一阵秋风带着凉意，卷起无数落叶，漫天飞舞。

随着树林深处刀剑之声传来，一群憩雁冲天而起，又摆开了雁阵，向更高更远的辽阔苍天飞去。立在山巅远望，莽原上小河边的芦絮似雪，也在秋风中纷纷漫舞。

惊道林中天火起，一山翠绿染霞红。喜迎初雪飘江上，芦絮纷纷舞朔风。真是一片好景致呀!

料想又有一番厮杀，一尘不禁仰头叹息:“可惜此番好景，竟无闲情暇时欣赏!”

……

那穆寨主哪里是好客，原是谎称寨府便在前方。直把崔刈、玉面鲛、张冠蝉、肥李丙、大鱼腩等人引入黄杨林中。赵继正早率刀客们埋伏在此。

“赵盟主，我的任务完成了，杀手营的人就交给你们了!”

随着穆寨主忽然向林中一声呼喊，人已闪入密林不见。

崔刈方知上当，连连惊呼，“小心有埋伏!”

话音未落，红叶纷乱处箭羽齐飞。

几个人忙用手中兵器搁挡。肥李丙和大鱼腩没什么过硬的本事，双双中箭而亡。

是的，他二人能够混到现在，已算是够小心的了。江湖无常，学艺不精，终是混不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