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长老，等、等我!等、等等我……”

了无和皆空正在匆匆赶路，呆瓜头却从后面叫嚷着赶了上来。“嘿嘿，终，终于，让、让我给、给，撵、撵上了。”这呆瓜气喘嘘嘘，他的嘴被那转不开的大舌头塞满了。鼻孔几乎只有出气，没得进气，看着难受呀。

“咦，呆瓜头，你怎么又回来了?”皆空很惊诧地摸着小光头。

“嘿嘿!”呆瓜头也摸着他的南瓜头。

“那还用说，他肯定是怕了，不敢去见他的帮主啦!”了无用右手食指理着白须，他在想，难道呆瓜头要跟着我们去太圣寺不成。

呆瓜头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让人觉得他做动作比说话，理会起来更容易。

“那你打算去哪里呀?”皆空说出了长老心中的疑惑。

“你、你们去哪，我、我就、就去哪!”呆瓜头说这话虽然结结巴巴，但他的表情却很坚定，看来他来时早已想好了。

了无和皆空反倒满脸犹疑。

呆瓜头见罢，拍了拍胸前健硕的肌肉，“我、我有、有力气，能能、能帮你们干、干活。”说着呆瓜头就上前抢了无的藤篓，“我、我来、来背。”

“不是，失主，我们是和尚，是出家人。你跟了我们那是要吃斋念佛，了却红尘杂念的。这个你可曾想过?”了无说的没错，带个把人上太圣寺倒是易事。但不可能满寺的和尚吃斋念佛，而他一人吃肉吧。

“不、不就是和、和你、你们，一样、样嘛!剃光、光头，无、无所谓啦，反、反正我头、头上，也、也没几、几根毛。”呆瓜头扯着头上几根黄毛，果然就像是瓜藤上被晒蔫了的须须。

了无傻眼了，做和尚哪里就是剃光头那么简单。可眼前这情形，那就是长老遇着呆瓜头，说不清该念那本经呀!可这是原则问题，说不清楚也得说，“我说的是了却红尘，你懂吗?”

“红红、尘尘，是、是什，什么东西?”呆瓜头翻着白眼。

“红尘!不是红红尘尘!我说的是红尘。”了无怒了，心道:你连红尘两字都扯不清，怎么了却?又怎么念那拗口的经文。

“是、是啊!红红、尘尘!就，就是，红——红尘尘。究、究竟是、是什、什么东西呀?”呆瓜头已经尽力了。

可了无要崩溃了，他本不是个较汁的人，但今天却不知怎么了。只见他攥紧了双拳，跺着脚大声道:“阿弥陀佛，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求您救救这个人吧。老衲就不信了，你跟我把舌头捋直了，跟着老衲念，红尘!”

“红——红，尘——尘!”

“哎呀!……都跟你说啦，不是红红尘尘，是红尘，红尘不是什么东西……哎呀，哎呀……”

了无如此纠结，最终难免焦头烂额。皆空忙来支援，“简单地说，了却红尘就是，不准吃肉，不准成婚生孩子，不准常与亲人来往，呃……”皆空在想，怎么说才能让呆瓜头好理解些。

“这、这个我、我懂、懂了，”呆瓜头似乎在沉思，片刻才郑重地道:“没、没肉吃，也、也没关系，有、有馒头就、就好，我、我不挑、挑食。我、我倒是，想、想结婚生、生孩、孩子，可、可也、也也得，得有人看、看得上我呀!至至于亲、亲人。我、我压根，就就、就不知在、在哪。”

“和我一样!”呆瓜头的话，让皆空陷入迷惘。因为他越来越怀疑自己的来路——就是生世。几岁时，师兄们说他是菩萨带来的，他还会很乐意甚至得意地接受。现在想来，那完全是逗小孩子的。可是师叔师兄们却都认同这个，皆空能说他们傻吗?

“皆空，你在想什么呢?”了无就怕他胡思乱想，他一胡思乱想，就会缠着自己问身世，弄得他不得不对菩萨发誓:老衲发誓，皆空真是菩萨带来的。如果撒谎，就让菩萨用法宝收了老衲去。

“我在想……”皆空现在不想问身世，于是便道:“长老，不如就把呆瓜头带回去吧!”

皆空没有纠缠身世的事，了无长嘘了一口气，便连连点头。

了无虽然收下了呆瓜头，却开始纠结起他头上的黄毛。那一小撮黄毛，随着呆瓜头的脚步，在他头顶一颤一颤的，似乎在嘲笑谁似的。

终于，了无忍不住了，他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把剃刀。唰地一刀，将那黄毛给剃了。“剃掉万千烦恼丝，从此不问凡尘事。”

了无这话太夸张，呆瓜头哪来那么多烦恼!他摸了摸光头傻笑着，感觉和了无、皆空更亲近了。

这样，现在是两个和尚变成三个——不，就算两个半——不——还是说两个光头变成了三个光头吧。他们三人边走边采草药，以至于采来的草药都装不下了。

呆瓜头居然扯了些藤条，走了一段路便已自编了个简易的大藤篓，往背上背着。着实令了无和皆空瓜目相看。

不知不觉已经走出狼牙谷。了无和皆空所带的干粮已经吃完了。当然，主要是多了呆瓜头这个饭量大的，一个人吃了两个人的份量。还好，前方有一家驿馆。

“皆空，你去化些吃食吧。”了无指着驿馆，向皆空示意。

小和尚点点头便去了。

“为、为什、什么，让、让一个小孩去、去，那、那、那个……要、要饭，我、我去，不、不行吗?”呆瓜头一时忘了化缘二字，却急得说成了要饭。再说，这话好像说得了无有点不地道，摆明了欺负人家小和尚一样。

了无忍无可忍，伸手拍了一下呆瓜头的头。呆瓜头一脸的委屈，“你你，你怎么，也、也和丘、丘老头一样，老、老爱打、打人家的头!”

“阿弥陀佛，请菩萨饶恕此人吧!那叫化缘，懂吗?和尚化缘和乞丐要饭那是一码事吗?再说，你长成那样，不管是化缘还是要饭，那人家能给吗?”

了无深知，化缘是件易事，但有时也是件难事。要看能否遇着笃信佛教的善人。长得好看的小和尚，更能搏得同情或是触发人的善心。所以，不得不承认，让皆空去会更省事些。但更重要的是，这对皆空而言，是个修行锻炼的好机会。

话说皆空进了驿馆，便向那店中掌柜鞠躬合十道:“小僧来自太圣寺，与长老采药至此，干粮吃尽，到贵店欲化些吃食。请失主慈悲为怀，予些方便。”

那掌柜见皆空虽年幼，却神貌非凡，不由得心中怜爱。又听说是太圣寺的小僧，二话不说便唤小二多加施予。

小二转瞬便端了满满一大盘的馒头、馍饼之类。皆空欣喜装入食袋之中。谢过了掌柜及小二，正欲离去，却听得有人向掌柜大声怨道:“掌柜的，这又是何道理?同是僧人化缘，为何贫僧们说化缘你不给，偏要钱。现在来了一个小僧，你却二话不说给了那么多?”

皆空回头一望，原来角落里坐着四个身形壮硕，衣着别样的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