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那无眉番僧，眼见自己人不省人事，又被那青虒狠咬一口，疼得只叫唤半晌说不出话来。那赤虒见弄死人了，不由也是一惊。

若是从前，他怎会在意。现在可不一样了，毕竟在太圣寺待了这么多年，虽本性难改，少说也受了些佛理熏染。更何况五虒的命又是空明救下的。当初说好皈依佛门不再杀戮，现今可如何向他交待!?

当下，赤虒便想太圣寺怕是不好回去了，若是这几个番僧前去找麻烦，岂不坏了佛门圣地的名声害了寺中僧众!现今只得咬死不认是太圣寺的人，然后跑得无影无踪，量他们又耐若何!

想到这，赤虒向其他四虒喊道:“兄弟们，懒得与他们胡扯，咱们走了!”

那四个听罢，呼啦一声，转瞬便跑得一个不剩。

无眉番僧大感不妙，上前将那眉间飞扬的番僧扒弄了半晌。还将嘴凑向那不省人事的番僧耳旁，叽里咕噜不知念叨啥，猜想大概是一路好走，放心去吧……云云?!之后方才大叫:“不好，他们把拓跋罗给杀死了，快追!绝不能让他们跑了!”

番僧们正欲抬脚追出去。

不想，远处却又跑回一人，只见那人头似南瓜无须叶，灰白僧衣半似僧。还边走边问:“谁、谁跑了?”

待那人走近，番僧们细细打量。虽然此人也着灰白僧衣，也长得挺难看的。却不是刚才那几个之一。

原是呆瓜头回来了。

“哟、人、人怎、怎么，变、变了样了?!”这呆瓜也傻了眼，怎么五虒变成了四个番僧……

呆瓜头是有些傻愣不清，那无眉番僧可不傻。他料想此人与那五个定有缘头。便不动声色向呆瓜头合十道:“阿弥陀佛，这位可是太圣寺的僧人?贫僧来自大夏，因仰慕太圣寺佛门圣地，特来参佛。不想我那同门拓跋罗却在路途患病，如今不省人事。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烦请你带个路，好让我等尽快到达太圣寺，请高僧为他医治。”

无眉番僧一行本就是往太圣寺去的，他料想那五人即便不是太圣寺的，也定会有些关联。只需将拓跋罗的尸体抬到太圣寺去，当着寺中长老的面一问便知。所以就拿话去套呆瓜头。

“什、什么?菠、菠萝……他不会是死、死了吧?!”呆瓜头只觉得这些人不但长得奇怪，名字也怪。又看一眼那拓跋罗，好像连气息都没有了，才有此问。

“阿弥陀佛，是拓跋罗。”无眉番僧只得耐心纠正，又分别指着自己，细眉番僧和那眉毛断断续续的番僧道:“贫僧乃是无眉法师，这两位是贫僧的师弟。兀藏安吉和耶利巴陀。”

“无、无眉法、法师，嘿嘿!真的没、没有眉、眉毛嘞!”听了这名号，呆瓜头盯着无眉的脸看了又看，无理地笑了。而无眉两个师弟的名字，对于呆瓜头而言，无论是记住或念出口，难度都太大!

无眉法师只得再次向呆瓜头低头合十请求道:“拓跋罗还没死，不知你眼前是否有事?可否带我等去趟太圣寺中?”

呆瓜头正纳闷:明明那个叫什么菠萝的像是死了嘛……被无眉法师一问，方才想起与五虒偷出寺来吃荤的事，想起那美味的鹿肉……不过此时那鹿肉早已在篝火中成了焦炭!

“这、这，这是咋、咋回事?他、他们都、都上哪儿去、去了?”

这话无疑证明那五个家伙就是太圣寺的僧人，无眉已心中有数，便道:“你是说那五个脸色各异的僧人吗?他们怕是已回寺中去了。”

听无眉法师一说，呆瓜头哪会想太多，立马点头，“那、那行，我、我便、便带你们去、去太圣寺。”

无眉法师便让兀藏安吉与野利巴陀找了两根断木和一些藤条，做了幅担架，抬着拓跋罗的尸体。呆瓜头巴巴地望着烟灰中烧焦的鹿肉，偷咽下口水，转身带路前行。几个便速往太圣寺而去。

走过红叶纷飞第四重山，黑石突兀的第五重山，还有艰难如走冰刀的第六重，终于到达了太圣寺中。

穿过山门入得地圣殿中，兀藏安吉与野利巴陀将拓跋罗的尸体往那堂中地藏菩萨面前一放，便盘腿坐下诵经超度起来。

呆瓜头不知所以，想与他们说话，他们却再也不理睬。这才觉出不太对劲，忙满寺去寻那五虒。

太圣寺的僧人们更是莫名其妙，哪里来的番僧，却到此为什么死者超度?只得匆匆报予了无和志远。

“阿弥陀佛，诸位这究竟是……”志远满脸疑虑匆匆赶来。

“你就是太圣寺的住持?”无眉法师强压怒火。

“老衲志远，敢问……”志远正要问话，了无却于他耳侧小声嘀咕道:“这几个定是那日皆空于馆驿化缘所遇之番邦僧人。”

志远恍悟，轻轻哦了一声。

无眉领两师弟合十行礼，“吾乃大夏法师无眉，久闻太圣寺圣名，特率师弟拓跋罗、兀藏安吉和野利巴陀前来参访。”

志远也率太圣寺众僧回礼，“阿弥陀佛，原是大夏国无眉大法师，老衲西行时曾路过贵地，却不曾与法师谋面，以为憾事。如今法师亲临太圣寺，实乃幸事，善哉，善哉!”

无眉法师陡然面色凝重，指着拓跋罗的尸体，以袖拭泪，“哎，只可惜我那师弟拓跋罗，已然到了贵寺脚下，不想却遭此死劫，实在死得冤枉呀!”

志远与了无忙弯下腰，细看了拓跋罗的尸体，连连摇头。

“只不知法师之师弟究竟所患何疾，以至身亡?”了无察看了拓跋罗的脸部，只见他满嘴焦黑油亮，颇感疑惑。

“是被五个面色各异，分别呈赤、白、青、黄、紫五种颜色，且凶狠丑陋的僧人活活打死的呀!”兀藏安吉怪声怪气地，抖了抖又细又弯的眉毛。

“五个面色各异，且凶狠丑陋的僧人!”了无与志远惊得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又面面相觑。

“是的，这五个人分明就是僧人，却跑出来偷吃荤……他们杀了一头鹿，架在火上烤着吃……我们前去劝诫，他们却动手行凶……可怜拓跋罗就这样被活活打死了。”耶利巴陀说出的话，就似他那断断续续的眉毛。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他说话本就一句一顿。

但他这么一说一顿，一顿一说。却让了无和志远听起来心中极不舒服，脸色也是红一阵白一阵。因为那三个番僧，正在死死地盯着他们的脸，观察他二人的反应呢。

“如此暴戾之人，又怎么会当得了僧人。料想定是何方贼寇冒充僧人，想借此四处行那奸邪之事，可恨却玷污了中垣丛林。不知二位长老，可曾听闻过此类人物，你我当携手擒此五人，为拓跋罗报仇，为佛门清理门户，挽回声誉。”

无眉法师义正词严，声音也大了。兀藏安吉和野利巴陀更是怒似金刚。

了无与志远一时羞惭无言，而无眉的声音，却在地圣殿的大殿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