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赌输了就一路护送本小姐回都城，如何?”

不知为何，如意觉得从相遇时起，自己就好似被和尚身上某种莫名的引力牵扯住，以至难以分舍。倘若不刻意邀请，或许当分栈的人护送自己出大夏后，和尚终会离开自己。如若开口邀请，毕竟前次在北方分舵人家已经拒绝过。现在也是灵光一现，亏得她想出这个由头。

出家人本不可沾这赌字，当然有时也要看赌什么，对于如意的挑战皆空不置可否，只问:“倘若你输了呢?”

“倘若我输了……”

“倘若你输了，应尽早回到金武身边去，一路上再不许四处玩耍让他操心。”

且不说大夏王子对如意念念不忘，拓跋罗若是知道自己到了兴庆府，未必会轻易放过。何况这里是皇家寺院，拓跋罗又是大夏国师，说不得这人就在这高台寺中……真若如此，那就不免尴尬啦，因为刚才皆空还对那知客说自己是圣山太圣寺的皆空，来贵寺参访云云。

一想到这，他心中不由地忐忑。

正在不安之时，门外传来爽朗的笑声。

“阿弥陀佛，原来是少佛莅临本寺，实在是本寺之幸，老衲达杰格列有失远迎!”

一位身披暗红袈裟，须眉疏短、面容清瘦的长老在先前那位知客的引导下与皆空合十行礼。

只要来人不是拓跋罗也非无眉与耶利巴陀，皆空心下便可稍舒。

达杰格列近身细细观望，“你便是那年纪轻轻便已参悟完九十九洞经卷，并得见归一卷的皆空少佛!嗯，果然不非同凡响，真是幸会。”

皆空被他一番上下打量搞得有些不自在，忙合十道:“阿弥陀佛，岂敢、岂敢。请长老赐教。”

“哪里，倒是本寺《大藏经》正有些梵文经卷的编译还得请少佛指点迷津呢。”达杰格列长老喜形于色，也不太多客套，转身对那知客道:“少佛远道而来，你去通知典座预备斋宴为少佛接风洗尘。”

言语几句这位长老便又问起如意，皆空只说是位朋友的妹子。长老不便多问，请少佛和小姐于客寮歇息，只待午时斋宴。

……

“哟!皆空少佛，小女子真是有眼无珠呀，失敬，失敬!”

虽不知太圣寺的少佛是个什么来头，但见高台寺的长老竟然对和尚这般恭敬，实在太出乎如意预料。

之前相处这么些时日，这家伙居然连提都不曾提过。更甚的是，目前对于高台寺的僧人而言，显然和尚比自己要待见许多呀!

也就是说，姑娘赌输了！

所以心里不免有些酸溜溜的。

“下山时，师傅有训，只可在参访寺院时方可提及山门，所以……还请你在别处为我缄口莫提……”

“无所谓啦!”有些小小的泄气和恼火的姑娘背过身去，但很快又扬起斗志，“你别高兴得太早，本小姐还没输，我自有办法让他们更待见。”

皆空倒不以为然，一笑置之。却不知如意还真的有了个主意。

之前想起常和母亲去那常宁寺吃斋宴，现在她又想到因为母亲每去必会给常宁寺很多香火钱，恐怕这便是她们得到常宁寺欢迎和尊重的重安原因。

如意想:没错，就是香火钱，同样，高台寺的僧人难道会不喜欢?

才怪呢！

有了主意的如意暗自得意。又背着皆空写了个字条给高台寺的僧人，只教送去给那兴盛商行笑脸掌柜便是。

当日二人享用了一顿十分精美可口的斋宴自不必说。

第二天，皆空又轻易的为高台寺解决了《大藏经》梵文经卷译写中所遇到的疑难，这使得高台寺上上下下的高僧和弟子们更为崇信。

当高台寺高僧云集时，倒不是皆空要故意炫耀，只因他下山出寺后很久未闻到经卷香气。如今闻到了《大藏经》厚厚的卷纸透着特有的香味，正是是那种岁月沉淀下来的深远而浑厚的气息，触动了他对经卷无比热衷的情结。

诵经，成了怎么也无法抗拒的诱惑。

皆空的吟诵与阐释自带着挚诚与魅力，很快征服了高台寺的僧众，甚至解开了他们心中的困惑，也让他们从心底膜拜。这是太圣寺汗牛充栋的典藏精华的力量。

这是一个令所有人人沉浸的法会，在很短的时间内皆空恨不得将上十年的所学倾囊而出。但令皆空十分异外的是这个法会的结尾附带着一个特意的布施仪式。

磬乐与佛颂结束后，达杰格列长老邀请皆空一同去接受一位香客的布施。

二人并肩走出殿门，皆空却看见了如意。

之前姑娘远观了法会，虽没有完全领悟佛法经论，却一度沉浸于和尚阐扬佛法时专注的样子，在她看来那是一种特别的魅力。使得自相遇以来，和尚对姑娘说道不清难以分舍的引力，无疑又加重了许多。

“原来少佛此次来还为本寺带来了这位高德大善的女菩萨女施主，加上少佛之前为本寺解决了《大藏经》梵文经卷编译的难题，这样国师金篆《大藏经》的宏愿很快就会实现啦!”

显得异常激动的达杰格列长老伸手指着的正是如意，这位“女菩萨”刚刚为高台寺布施了真金白银。数量应该是相当的可观，否则如意怎会由知客的不待见变成长老口中的高德大善的女菩萨？

难怪她一脸怪笑地看着自己。

果真如此，皆空不得不也很乐意与长老一同弯腰合十向如意表示崇敬与感激。

哪怕算他赌输了！

看着监院从金掌柜的手中捧过一大盘亮闪闪的金银，达杰格列长老显得高兴得合不拢嘴，“阿弥陀佛，女菩萨人美心善，我佛保佑。”转而又看看皆空笑道:“原来你这位朋友的妹子是位乐善好施的女菩萨，适才在客寮你如何不早告诉老衲，老衲真是太过怠慢了呀!”

“呃……”说真的，且不管出于什么目的，皆空觉得确实要佩服如意，大方呀!真的没想到，所以自然不吝夸赞一番啦，“她向来如此、向来如此!总是出乎意料的令人倾佩，人美心善、人美心善。”

如意抿嘴一笑，“只不知贵寺的僧人们待不待见本姑娘?”

长老一怔，这么直爽吗?

唯恐之前寺中有人得罪了女菩萨，长老忙小心陪笑道:“女菩萨说哪里话，本寺随时欢迎你，僧众能见到女菩萨乃是修行得来的佛缘，岂敢不待见。老衲敢说女菩萨乃是高台寺最受欢迎的人之一。”

“之……一……”如意歪着头将这两个字有意拉长声调。这让长老脸上有些为难，岂知还有更让长老为难的。

如意朝前踱了几步，扭头居然说道:“长老别担心，我只想知道我这个你们口中的女菩萨，与这个少佛到底谁更受贵寺的欢迎?”

“这……”长老两头为难，窘得说不出话，只好颇为难受地望着皆空。

此时皆空自当替他解围，“那当然是你啦!人美心善，小僧比不了呀!惭愧，惭愧!”

“哈哈哈哈!”

众僧的笑声终于缓解了之前尴尬的局面，但如意没有就此罢休，又迫着皆空与他同跪在菩萨面前，为她吟诵平安经。似乎意思是提醒和尚，既然输了，就别忘一路护送她平安回到都城。

皆空当然是一心一意虔诚地为姑娘祈福，焉知她却是心辕意马，不但看着和尚虔诚的模样偷笑，心里居然还就想起了一对新人拜天地时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