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算是基本达成对狼女的谅解，尽管皆空百般解释，为了安全考虑，众人还是坚持将白衣禁足在房中方才放心。

好在狼女信任皆空，勉强能忍。

各门派将幸存的人一番清点，无奈中垣武林又遭重创，犹其是五岳各派伤亡惨重，除了泰山丘道长，华山欧阳槊，其他掌门皆命丧赤峰屿。穆寨主身负重伤，廖青松稍好……总之一众中垣武林人士来时还好好的，如今幸存者屈指可数，也只有金钱帮无一人损失。经历了生死浩劫的人们，不再言语，任凭海风将船向陆地推去……

这日，船到近海，海面上来往的渔船明显多起来。大伙都知道很快就要到岸，于是多少有些兴奋，又聚到一处，话也不由地多起来。

泰岳周鼎显然很不舒服，满腔怨气地道:“诸位，难道就这么认怂了吗?你们这么回去，有脸面对整个武林?柳无情这个狗宦官，我们不能让他如此猖狂，一定要号召更多武林人士灭了他。”

“柳无情一直危害武林，只怕有更大的阴谋。”丘道长伸手示意周鼎不要太莽撞，“他最阴险之处就是总能借朝廷之名剪除异己，如若公开与之为敌，只怕反落得与朝廷作对，到时昏君若听他谗言，出兵压制武林，岂不惹来一场浩劫?!”

金世雄望一眼丘道长，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然后背着手踱到周鼎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年轻人，你勇气可佳，也很仗义。但有些事情不能仅凭一腔热血，依我看他柳无情这回花这么大心思，必定有什么大的阴谋。其目标不可能仅仅只针对武林和只为争夺双龙斩与问天剑!”

廖青松从椅子上站起来，“哦，金帮主是否得到什么消息?”

金世雄摇了摇头，“等回都城吧，那些与柳无情沆瀣一气的朝臣，将会多少显露出他的目的。”

皆空无语，陷入沉思。自从在太圣寺遭遇铁面人的劫持后，柳无情这个神秘人物，武功之高强，手段之残忍，似乎引起他的异常好奇。或者说那铁面是最让他记忆深刻的东西，“这个柳无情之前究竟是何许人，怎么会如此深得皇上信任，以至无法无天，难道皇上不知道吗?”

“柳无情何许人？其父只是个下三滥的赌徒罢了，不但输光家业，甚至连老婆也能输掉，又把儿子送去当太监，说要能成为皇上身边的红人，就可以跟着享清福。不想，后来这儿子还真的成了皇上身边的红人。但他父亲没享到清福，而是被自己亲生儿子当街给杀了。因为他恨父亲，输了家业，卖了母亲，至使其亲眼目睹母亲被辱至自杀，还把他变成一个不男不女令人耻笑的太监。其实他本名不叫柳无情，因他无情无义又自命无情，江湖人只知称他柳无情，却忘了他的真名。”穆长春走近皆空，望向他的眼神充满和善，嘴角泛着苦笑，“他的手不止伸向江湖那么简单，而是长年干预朝政，结党营私。连朝中大臣们都惧他几分，这种朝堂之上江湖之中都极为强势的人，怎么都不好对付呀!”

“也就是说要扳倒柳无情，还必须联合朝中大臣才行。”

丘道长的话倒是提醒了金世雄，他立即想到一个人，“依我看这事只能找贤王，回去后我会将赤峰屿之事禀告王爷，并与之商量对策。”

“江湖无主，人心不齐呀!”廖青松先是轻叹一声，忽地又精神一振，瘦长的身躯在金世雄面前弯成弓状，“届时就请金帮主发号施令，带领武林正派与贤王一道共伐柳无情这个天下第一恶贼!”

“不不不，”金世雄立刻举手推却，眉宇间阴云重重，“廖掌门，你难道忘了当年龙虎帮帮主钟飞龙是怎么死的吗?”

“这……”廖青松被他一语惊醒，霎时脸色大变，“当年钟飞龙强出头要灭杀手营。结果反被杀手营血洗钟府，府中人杀得只剩女儿钟玉瑶这一泣血残枝，之后终是在江湖风雨中悲惨零落……”

当然没有人会傻到当着金世雄的面提起金钱帮最后吞并龙虎帮，他金帮主抛弃钟玉瑶的那些真假恍惚的旧事。所以廖青松说到此便打住，连忙岔开，“金帮主提醒的是，看来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他说话时金世雄已然眉头渐蹙，丘道长见罢就颇为担心，不过还好廖青松毕竟也是个老江湖，并未犯这种冒失之错。

听廖门主言语拿住了分寸，金世雄眉头轻舒悠悠道:“并非金某怕事，谋事者贵在时机与人心。一则天时不正冒进必失。二则人心不向则易个个击破。虽诸位有心抬举，但金某自知号令江湖武林，还差些火候。不得不说他钟飞龙就是个血的教训呀！”

丘道长笑道:“是啊，还是金帮主深谋远虑，此事大家心里明白即可，待时机成熟自要齐力同心。”

共同对付柳无情的事自是不了了之。待大船靠岸众人便灰头土脸地各自散去。

周鼎却盯上了皆空，偷偷地对他道:“只有双龙斩才能对付柳无情，不如我们一同去杀了这祸害!”

皆空合十，“阿弥陀佛，师傅不许双龙斩饮血。小僧只会用其剃度。不过大哥勇气可佳，只是要量力而行方可。”

什么勇气可佳量力而行，分明在说自己不够份量嘛，这话难免让周鼎认为和尚看不起人，于是羞恼地一甩手，“我看你是胆小怕事吧，”你师傅是谁?他把这宝刀传给你有啥用，这可是当年一尘盟主一人斩杀千余金兵的双龙斩呀!你却说要用来剃度，岂不是暴殓天物!哎，要是一尘盟主还在就好呀!对了，有人说盟主死了，我就是不信。还有人说他当了和尚，现在看来，莫非是真的。”

说到这周鼎睁大双眼盯着皆空，仿佛才发现和尚身上有什么令人瓜目相看的。正要问个明白，可惜丘道长怕他惹事喝斥道:“周鼎，你不打算回泰山了吗?”

小伙子方才随师傅悻悻而去。

是啊，师傅怎么得到的双龙斩，周鼎刚说的赵一尘会不会就是他的真名呢?那就是说师傅还做过武林盟主?是不是江湖险恶，才使他皈依佛门?记得狼牙谷外三十里，那两座将军墓茔碑上落款，不也刻着赵一尘三个字吗？！师傅，赵一尘，还或是金夫人的前夫？

……

或许这些都已不重要，皆空也无需向他或别人弄个水落石出，只要记得师傅的嘱咐——阐扬佛法。

可是阐扬佛法能泯灭柳无情这种大恶人吗?而师傅阐扬佛法多少年了，世上痴妄者又有多少得以解惑?

声声阿弥陀佛，道不尽弥弥世道。心有佛经万卷，未必看得懂世人之心。

于是皆空感悟，不论是江湖侠客惩恶扬善也好，还是像师傅这样的丛林高僧阐扬佛法也罢，又岂是一人一生之事。正所谓人生苦短，正道沧桑，有的事情或许需要许多人，甚至世世代代的人去努力，因而每个人的作为有多大无需计较，重要的是朝着这个目标去做。

不妨说，真正的正果，其实就是永无结果的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