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门严禁谈恋爱(穿书)」

第93章 第 9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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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歌行费尽千辛万苦重新从水坑里爬了上来,睁圆了眼睛望着那震撼的一幕,幽蓝的灯烛倒映在他的瞳仁中,“狗日的,这什么东西啊?”

钟清手扶着云玦的脖颈,将人轻靠着放在了水岸边。

白歌行的视线好半天从那通天鬼灯身上移开,这会儿他终于也不装腔作势说些“在下,不才,兄台”了,“喂……”他回头看钟清,忽然瞥见了钟清手中扶着的人的半张脸,差点没有吓得跳起来,嚎了一嗓子,“鬼啊!”他分明看见了那个人半张脸上的白色鳞片,跟覆着白刷刷的霜一样。

钟清回头盯了他一眼,白歌行立马没了声音。钟清将自己的外套往上拉了些,盖住了云玦的脖颈。他看向这个一惊一乍的不速之客。

“你怎么会在这里?”

鬼灯在一旁道:“他是自己跳下来的。”

“狗日的我太倒霉了!我跟着你一起摔下来了!”白歌行说话的时候,眼睛还在控制不住地偷偷观察云玦,连带着看钟清的眼神都不对劲了,“这……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他他、他……”他看着云玦本来想说“他是什么东西啊”,硬是改成了“他怎么了?”

鬼灯问钟清道:“看来他不是同你一起的啊?”

“不是。”钟清忽然就注意到一件事,“他听不见你说话?”

白歌行冷不丁听钟清开口说一句,“啊?”

那鬼灯倒是很熟络地回答钟清,“他听不见,这里只有你能听得见我说话。”

黑暗中,那盏巨大的灯悬浮着,星火一道道坠下,水面上也倒映着蓝色的流火。钟清心道这场面真的一点也不诡异。

钟清看向躲在远处满脸写着“我好怂”三个字的少年,“算了,你过来吧。”

白歌行一个人在这鬼地方走了快十几个时辰,他都认定了自己要英年早逝了,这好不容易才撞见活人,那就跟见了亲人似的。他忙朝着钟清走了过去,蹲在了他的身边,一双眼看看披着外套昏迷不醒的云玦,又看看钟清,“这里是哪里啊?”

“深渊底下。”

“他怎么了?”

“昏倒了。”

“他、他的脸上……”

钟清忽然抬头冷冷地看了眼白歌行,少年立刻噤声。

过了会儿,白歌行还是没忍住,“这地方我们要怎么出去啊?”

钟清看了眼他,“你问我我要去问谁呢?”

白歌行被问住了,是啊,这人修为这么高都没能走出去。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都凉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完了完了全完了,我要死在这里了!”他呆了两秒,等气喘顺了,他忽然朝着四周大喊了声,“救命啊!”

那猛的一嗓子真的吓了钟清一跳,他拧着眉头盯着眼前灰头土脸的少年,这鬼地方连回声都没有,少年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完了完了真的完了。”

白歌行抬头见钟清看着他,道:“我喊一下,看有没有人能听见。”

“我说你还是省着点力气,别再把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招来。”

白歌行仿佛被钟清提醒了什么,本来灰扑扑的脸刷一下白了,“不、不会吧。”他不自觉地挪了些位置,靠近了钟清。

鬼灯忽然笑了一声。

钟清见白歌行这副疑神疑鬼的怂样,怕他知道这灯会说话,再把他给吓死了,他自己在心里与鬼灯沟通。

“你知道怎么从这里出去吗?”

鬼灯很热情,好些年没人同他聊天了,钟清一同他说话,它立刻同他热火朝天地聊了起来,“这地方你们恐怕出不去。”

鬼灯告诉钟清,他们所处的这地方确实不在道门中,当时它被一股奇异的力量唤醒,正好发现了这三人身处险境,于是出手相救,将他们带来了这地方。准确来说,这地方是一处幻境,周围的一切都是由这盏神秘的鬼灯所化,而他们现在其实是在这盏灯中。而事情麻烦就麻烦在,它只能将他们带进来,却不知道如何将他们带出去。

钟清:“……”

鬼灯难掩期待地道:“不如你们就永远留下陪着我吧?”

钟清一听这话疑心忽生,“你是真的不知道出去的办法,还是你想要把我们留在这里陪你?”

突如其来的沉默让当时的氛围有那么一点点尴尬。

钟清:“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黑暗中的灯火幽幽飘荡开,好久才响起一个声音,讳莫如深,“很难说。”

钟清已经开始怀疑这盏灯怕不是什么邪物,或者什么邪灵,把他们困在了这里,再用花言巧语来蛊惑人心。

那鬼灯看穿了钟清的想法,重申道:“我真的不会伤害你们。”

“你究竟是什么?”

两三点火焰落入水中,再响起来的声音异常的空灵,“用你能听懂的话来说,我应该是个镇邪的法器,用那些修士的话来说,我是天机。但其实我都不是。”在短暂的消声后,它给了一个很奇怪的描述,又像是某种暗示。

“我是万物之机枢,造化的前因,是过去已经发生之事,是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是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我是这世间万事万物的来历与后果。”

钟清:“……”每一个字都能听懂,合在一起却又真的不像是人话。

“你到底能干什么?”

鬼灯似乎早就料到了钟清的反应,放缓了语气,“简单点说,我知道这个世上所有的事情,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

“你能预知未来?”

“不能。”

“……”

“我只能看到已经发生的未来。”

“……有点意思,说说?”

“我已经将所有能说的都告诉你了,不能再多说,万事自有其规则。用你们的话来说,”鬼灯在这里停顿了下,似乎在回忆,“天机不可泄露。”

“可你什么都没和我说啊。”

“我已经说了。”

钟清:“……”钟清原本想套会儿话,结果这一圈绕下来,什么也没刺探出来。他一时也不知道这灯是装神弄鬼,还是真的另有玄机。他在袖子里握着云玦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些,忽然他道:“等等,你刚说那些修士说你是他天机,有人见过你?”

一旁的白歌行正在怨天尤人,听见声音懵逼地看向钟清,“啊?”

“不关你的事,你继续哭。”

白歌行:“……”

那鬼灯道:“这山上许多人走来走去,偶尔会遇到些,倒是不曾见过面。”

电光火石间,钟清的脑子里的线索自动串了起来,紫微宗一代代自杀身亡的掌门,那块刻着“机窍”二字的残碑,天相道人在长生殿中扬手洒下的铜砂,一落入炉中就变成了汤汤金水,残碑另外两个分辨不出的字自动拼凑完整,赫然是——“问天”

“紫微宗那些疯了的掌门,生前和你沟通过?”

鬼灯对此并不避讳,“我见他们冥思苦想却不得解,曾指点过他们一些,对了,有一个是你认识的,叫……”

“长星真人?”

鬼灯被打断了,接着钟清的话道:“也有他。”

“他百年前自杀了。”

“他比一般人要痴些。”一句话轻描淡写,也不见什么感慨或是惋惜,平平淡淡的。

“他为什么会自杀?你跟他说了什么?”

“天机。”

幽蓝鬼火纷纷而下,两百年前坐在崖上沉思的少年之身影,仿佛还依稀可见。

钟清意识到自己恐怕无意间解开了紫微宗历代掌门或疯或死的谜团,一切都是由深渊中这盏鬼灯而起。紫微宗的人放在现代一个个都是思想家,他们终其一生都在苦苦思索这个世界的本源,有的人得到了答案,而正是那个答案让他们选择了绝路。那必然是无法磨灭的深刻绝望。

钟清隐约猜到了些,他没有再说话,心中怀疑却越来越深,这盏灯有些古怪,善恶模糊,话不一定能信。

鬼灯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就在这时,钟清忽然听见一声脆响。他回头看去,下一刻他被眼前的一幕给弄愣了。

咸菜坛子被搁在了一旁,白歌行抡起石头砸入了潭水中,同时迅速跑了两步脚下用力一个飞身而起,他踏着那块石头朝那鬼灯飞去,在即将摔下来的时候,他伸手一把抓住了一根枝杈似的琉璃,他吊在了上面,身体控制不住地左右荡,忽然他用尽全力抬腿一脚踹在了树干似的灯壁上,翻身上去了。

钟清看完了他这一系列行云流水又危险万分的动作,目瞪口呆,“你在干什么?”

白歌行一边躲着往下掉的鬼火,一边对着钟清喊道:“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啊,我爬上面去看看远处倒是什么情况,这个树……还是说灯啊?”他停顿了下,“反正就这个玩意儿,我爬它顶上去看看。”说着他抬头看向那通天的尽头,在钟清不理会他的这段工夫里,他围着这个灯转了十几圈,终于下定了决心,琢磨出了这么个主意。

“你赶紧下来!”钟清都看傻了,这二傻子不知道这灯是活的,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这灯摆明了就是这地界的霸主,这二傻子再把这灯给招着了,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他对着人喊道:“快下来!”

二傻子自有二傻子的逻辑,“我觉得这地方最古怪的就是这个树……还是灯啊?反正就是它,不怕,我先上去看看,你在下面接应我。”少年一边攀爬还一边道:“说不定这一切都是它搞的鬼,我们把它砍了就能出去了,就跟破阵似的。”

白歌行说话的时候,钟清清晰地看见了他身后的枝杈与鬼火活物似的在慢慢聚集、游动,仿佛是半张巨大鬼面,逐渐显现在少年的身后。

钟清看着那还一无所知的少年,张了张口,“不是,你先下来。”

“别下来了!再待下去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眼见着那鬼面离少年的越来越近,钟清终于忍不住道:“冷静冷静,他就一傻子!别和他一般计较!”

白歌行回头,“啊?什么傻子?”

那盏灯听见了钟清的话,幽蓝的鬼面没有再继续变得庞然,停在了半空中,它渐渐地改变形状,变成了一只巨大的手掌,钟清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一只手,那只手往后稍稍地退了些,它对着那还在不明所以的少年,抬手就是一记巴掌,白歌行正在去够离他最近的那根枝条,下一秒他哐一声被当头扇了下来,在空中转了一圈,砰一声笔直落入了水潭中,溅起一朵巨大的水花。

“你!”钟清紧紧地皱着眉头,帮云玦挡着水,目光落在那只巨大无比的手上,在短暂的沉默后,他收回了原本要救人的那只手,他总觉得那盏灯是在盯着他,他继续道:“理想是石,敲出星星之火,理想是火,点燃熄灭的灯,理想是灯,照亮夜行的路,理想是路,引你走到黎明……”当我什么也没看见。

晕头转向的白歌行从水中扎出头来,嘴里猛地喷出两口水,他用力地抹了把脸,“狗日的,刚什么玩意儿啊?”他抬起头看去,却没有看见任何的异样。钟清看着他的眼神很是一言难尽。

虽然钟清刚刚用袖子挡去了溅开的水花,却仍是有一些小水珠不可避免的落在了云玦的脸上。一旁地上的镜子忽然有耀眼的光重新射了出来。少年的手指很轻地动了下。钟清立刻低头看去,“云玦?”

正在费力往岸上爬的白歌行也看了过去,下一刻他愣住了。

沾到水的地方,少年脸上雪色的鳞片忽然迅速生长,钟清下意识抬起了手。

整片天地都在回旋,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白夜的原野上回音来去冲荡,巨大的白龙腾身而起,鬼火如雨,白龙睁开了如电的双眼,居高临下地望着那盏悬浮在他面前的灯,和灯下的那个迅速起身望着它的年轻修士。

“云玦!”钟清喊了声。

白歌行仰着头看着那条咆哮着的龙,他似乎吓呆了,扒着石头的手一滑,他又跌回到了水潭中。

钟清望着那条龙,龙也在望着钟清。

白龙猩红的巨大眼睛像是两丛燃烧的火焰,记忆的片段从它脑海中一闪而过,树、灯、灯下的人,它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忽然掀起了巨大的风暴冲向钟清,钟清睁大了眼,怎么会这样?他也不知道是愣了还是没反应过来,站在原地竟是没躲,白歌行在水潭中拼命喊他,可他却听不见任何的声音,他看着那条白龙,在雷火似的风暴即将撞上他的那一瞬间,一旁的巨大鬼灯忽然光芒大盛,流星似的鬼火冲向了钟清,帮他全数挡下了那些风暴。

白龙被鬼火被激怒了,一声怒吼后猛地再次冲向他们。

鬼火如阵,东方大亮,光照亮了钟清的脸,他定定地看着疯了一样的白龙,耳边似乎有嘈杂的声音,但他听不分明,他能感觉到那条龙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他朝着那条龙走了过去,“云玦!”他喊它的名字,试图让它恢复神智。

鬼火在空中汇作一条大河,白龙周身都是风暴,空中电闪雷鸣,它盯着钟清,在听见钟清喊它的那一瞬间,它似乎恢复了一瞬间的清明,一人一龙对视着。

龙忽然扭头冲向了那巨大的鬼灯,直接撞了上去,砰一声,破碎的声音响了起来,鬼灯毁去了一半,白龙迅速盘旋而上,追着那丛蓝色的鬼火,似乎非要灭了它才罢休。随着龙与鬼火的追逐,他们脚下所处的地界也随之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大水从东方漫了过来,大地裂开巨大的豁口,滔天的火光贯日而出,还有鬼哭似的凄厉风声。

钟清看着眼前地裂山崩的一幕幕,一切似乎都在慢放,他莫名其妙地看懵了,脑海中忽然响起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山海经》副卷十二,诸神陨落苍山之原,行刑者宣判魔龙永远沉睡于此。”

钟清站在原地,脑子里完全一片混乱,手却不自觉地抬了起来,随着他的动作,那盏十方鬼灯像是感受了召唤,白光与火焰全都冲了出来,空中漂浮着无数的琉璃碎块,散做了无数的飞光,那盏已经破碎不堪的灯忽然重新开始汇聚,明亮,照耀,原本落于下风的鬼灯忽然释放出巨大的力量,锁链似的捆锁住了那条龙。钟清忽然想起了他与这盏鬼灯第一次见面时说对方说的那句话。

那盏灯说:“许久不见。”

熟络极了。

白龙被鬼火死死地锁住了,鬼火也被白龙拽拖出星火似的长尾,双方势均力敌,方圆数百里的大地迅速地坍塌崩裂,裂缝以雷火之势冲向他们所在的位置。白歌行望着操纵着鬼灯的钟清,又看了眼那条在风暴中咆哮的白龙,他完全惊呆了。

在白龙与鬼火缠斗的最后一刻,钟清看着那全然无所畏惧纵身地冲向火焰的白龙,当看见白龙身上飞溅出血光的那一瞬间,钟清忽然停了手。滔天鬼火瞬间反向泼开,冲过来的巨大的力量瞬间将他击飞出去,钟清只觉得眼前一黑。

同一时刻,空中响起一声幽幽的叹息,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味。

随着白龙冲向鬼灯,整个地界刹那间崩裂开。

在最后一刻,鬼灯释放出无比耀眼的亮光。平地出现巨大的裂谷,重伤的钟清直接被甩了下去,白歌行在最后一刻用力地抓住了钟清的手,一回头就看见那条龙朝着他们两人冲了过来。白歌行瞪大了眼睛,与一条巨龙面对面是件怎么样惊恐的事情,他脑子一片空白。

两个人、一条龙同时进入了裂谷,就在这时,那盏鬼灯熄灭了,天地间黑暗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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