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婷气鼓鼓地回到酒店

这一局她输的心服口服。

全怪她自己太轻敌。

她开了一瓶矿泉水，使劲地灌。

现在麻烦了，还得找人帮自己。

最怕麻烦了！

“夏婷。”远晴小小声地叫她。

她看过去，远晴抱着遥控器，正拘谨地望着她。

夏婷被她又故意小心翼翼的样子逗笑了。

安慰道：“没什么，就是没想到蒋韶南这个人，这么难说话。”

“他蛮厉害的。”远晴弯腰趴向床，趴舒服了说：“我听我哥说过这个蒋韶南好多次，说他可厉害了。还说那天出事的楼盘，换成开发商自己去肯定都不会那么容易就没事了。”

夏婷说：“工作能力应该没问题。可能身边的女人也多，所以我这么聪明漂亮，他也跟没看见一样。”

“那他可真的厉害了。”远晴的两条腿晃呀晃的说：“敢不喜欢你，他真的有眼无珠。”

夏婷伸手过去，捏了下她的脸：“不讲理的逻辑。我不讲理的时候，你不能助纣为虐。”

“我们是好朋友，同仇敌忾就行了。”远晴躺倒在床上，对天踢着腿，又说：“你以后是要做投资吧，你这么有天赋，肯定做这行，到时候找个和你一样厉害的男朋友，气死他。”

夏婷想也没想就说：“不能找势均力敌的。”

“这是为什么？”远晴翻身，完全不明白的样子看着她。

夏婷想到自己第一次的婚姻，开始也以为是平等而势均力敌的，最后却是失败。

还是和Steven这种关系，可能更简单一些，因为资源在她这边，Steven对她是单方面无条件的迁就。

当然带Steven也花了很多时间，现在的她，也没有那种心情去带别人了。

“还是以后慢慢看吧，这个事情现在考虑太早。”

她的眼光已经上去了。

其实如果现在的她遇上那时的Steven，她也未必会要他。

“那我们怎么办？还可以找谁？”远晴在那边嘟囔。

夏婷一时，也想不到。

“还是先睡吧。”

第二天一早

“蒋哥。”Peter进来了，外面跟着几个人。

蒋韶南从卧室出来，刚刚运动完换了衣服，头发还没有全干，他擦了几下头发扔下毛巾，给大家指了指外面的桌子。

“夏婷那个事情查清楚了。”Peter等几位经理落座，有点迫不及待地看着蒋韶南：“那些大户型全都准备以分租的形式出租。”

“分租？谁会要分租？”他们这边的一位负责人问。

蒋韶南之所以让他们来听，就是图省事，夏婷这事做的这么高效，肯定有需要了解的价值。

所以让这几个负责人都过来，但是这人开口的语气，就让他很想把人赶出去。

这种公司太烦了，这人也是集团调配过来的，他妈的什么什么本事没有，来是让他听，不是让他讨论。

蒋韶南真心烦透了。

“什么价？”蒋韶南问。

Peter说：“比他们现在住农民房便宜，上厕所和做饭，大概也更容易一点。”

那位副总又立刻说：“怎么能更容易，四室两厅的，就一个厨房，住四户人，怎么住？”

“厨房够大，可以分。”Peter说：“他们这个户型的面积还是蛮足的。”

那副总：“那也不对，谁会要住这样的房子？农民房的面积都大，这种分开的单元房多小呀。”

Peter说：“可是这一片的农民房要用公共厕所，几十户用一个厕所的也有。现在的条件比之前的更好是绝对的。”

那副总寸步不让：“但是电费水费煤气费呢，还有物业费，这些新房都会更贵。”

蒋韶南抬手止住他，说：“伦敦纽约那种大城市，分租一个大房子，一直是主流的形式，以后我们一线二线，也会有这个趋势。”

那位副总还想说话。

他看向对方，他也没有发火，就是那样直直地看着对方，那位副总就忽然吓得好像成了鹌鹑，一个字都不敢再说了。

蒋韶南说：“让你们来，是听，人家怎么做的。而不是讨论。”

那位经理低头，左右看看，愣是没有敢抬头和他对视。

Peter拿着他手里的报告，继续念起摘要：“我们昨晚仔细研究了，目前这一块，低收入的人，住这样低价的房子，是最好的选择，因为他们租不起更好的房子，又想留在这一区，老吴那里都是现房。”

Peter合上文件夹，说：“反正那些房子都租出去了。”

蒋韶南想了想，说：“租约呢？是不是也是长约？”

“对！”Peter恍然大悟打开文件夹：“蒋哥你看，都是这种合同，五年不涨房租，他们签的长约。”

“计算器给我。”蒋韶南伸手，那边递过来一个计算器。

他算了算：“租金回报率有20%？”

正常而言，租金回报率7%已经不错。

他说：“她用的这种分租方式，可以保证交了房贷，每个月还有剩余。”

Peter语气有点郁闷：“我们算了，现在首付这么低，买房的五年可以把本金挣回来。然后有五年出租合同在手，等于稳赚不赔。所以那些人，都抢着买。”

“又是……无本的买卖。”蒋韶南说出这句话，不止为何，心里觉得特别奇怪。

这个夏婷好像特别擅长做无本买卖。

第一次打交道，她也是无本买卖的思路。

这件事，也是。

Peter的语气非常佩服：“她这个资源配置真的做的恰到好处，这片正好有这么多刚需，14万的流动人口，老吴那边15栋，每栋12层，三套大户型，总共大概一千多套房源，拆成单间，才能满足4000户，完全不够安置这些人。”

“那咱们集团是不是也可以跟上做这个？”一位负责租物的经理说：“咱们二期三期的大户型，都可以做这个。”

蒋韶南忍着一脚踹翻那家伙的冲动，心里无比腻歪厌烦：“这么大的公司，都没一个人看到这个市场，还比不上人家一个小姑娘的点子。现在还想去拾人牙慧，真他妈的……”

那是单人匹马一个人的公司可以干的事情。

他领导的集团，怎么可能干这种不要脸的跟风，还不笑掉业内同行的大牙。

很不耐烦地散了会。

蒋韶南有种说不出的郁闷。

不是因为，他无心之举帮老吴解决了今年一年的资金问题，拿了业内第一风头。

也不是因为，夏婷比他周围的人整合能力强，先一步想到了，在这个节点更合适的商机。

而是，

他们可以买到夏婷用的商业套路。

却买不到她的营销细节。

还有，她明明说还用了铤而走险的办法。

这个，他们也查不到。

他又想到那个视频。

Peter推门进来：“蒋哥，车准备好了，咱们走吧？”

蒋韶南站起来抽过椅子背上搭着的西装，说：“你让他们留意一下本市所有开盘的大户型，重点关注一下老吴一期楼盘附近的。那14万流动人工的刚需还在。”

“蒋哥，是咱们要派人跟进吗？”

蒋韶南嗤笑出声：“晚了。如果我没有估计错，那附近所有的大户型都应该没有了。”

夏婷在过去的几年间，早上多数都是在极致的某种情形下醒来，

从后面抱自己的人，手臂有力又带宠爱。

卧室里的床边柜上，土耳其玫瑰，摩洛哥玫瑰，高调盛放中的香气，一年四季从不间断，自己的神思会渐渐清醒……开始新的一天，美妙的一天。

今天，为什么……背后该有的拥抱，亲昵，话语，迟迟不来。

她难受地翻了个身，醒来了，对上酒店沉闷的天花板，毫无视觉乐趣的顶角线，更没有入眼满室的玫瑰花。

一时间，眼睛睁得大大的。

背后应该抱着自己说情话的人，短时间再都不会有了。

她猛然间意识到什么，伸手拉起被子捂上自己。

难怪别人都是悲壮的语气说，背后空无一人。

原来背后空无一人，是这么心酸的一件事。

她扔下被子。

一时间，恨死蒋韶南了。

她以前多正经正常一个人，都是因为他，最近总奇奇怪怪的会想起这些男女的事情。

再不痛快还得工作，今天有两个预约。胃，还不争气地开始疼了。

夏婷揉着自己的胃，右手用一支长柄的勺子搅着豆浆。

“怎么样，好一点了吗？”远晴抱着几盒胃药放在桌上，一盒盒翻着看。

夏婷说：“是被气的，过两天就好。”

远晴担忧地望着她，像个无措的小孩子。

她让远晴出去了。

夏婷无精打采地喝了口豆浆。

她半趴在桌上，眼睛干巴巴地望着外面，隔着玻璃大窗，好几个沿街摊贩。

她看着他们，像看电视里的人。

一时间都恍惚，她其实是真的在这里，还是一切都是一场梦。

会不会醒来就回到以后。

依旧有花不完的钱，享受不完的爱。

一排轿车在门口停下，挡住了她的视线，她神游天际，木然的眼神中，一行人推开玻璃门，越走越近。

都是玻璃隔断。

玻璃大门干净的好像不存在。

一览无遗的大厅。

她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有人站在她桌前。

令她，不得不抬起目光。

她木然地抬头，对上一个贵气倜傥，气场摄人的男人，而他好像不知道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还那样大模大样打量着她的办公室。

梦中的场景如同被搬来了这里。

他就用那种，和她心里约定好了一样的语调，噙着两分和煦笑意，目光落在她身上，极稳地说：

“我来看看这个传奇人物开的传奇公司。”

他竟然给她笑了……还笑得这么好看……

夏婷只觉得早上那种烧骨头的感觉一秒就来了，这种不合时宜的情绪一再出现。

一下惹恼了她。

她单身撑着桌子让自己坐直，忍着胃部不适，硬气地回道：“你是觉得昨天没吵舒服，准备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