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戟」

第12章 No.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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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拘留所。

三堵灰白的墙壁,一张铁床,一张铁桌,一扇扁长的高窗,缠着灰尘的排气扇叶缓慢的旋转。

按照拘留所的规定,祁霏白已经换下了贺恂的衣服交给拘留所代为保管,穿回了本身的囚服,手铐已经被解开,但因为戴的太久,已经在他手腕上留下了一道红痕,攀附在白皙的皮肤上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拘留所的牢房和监狱里差别不大,只是监狱里是四面白墙加道铁门,而这里是三面白墙加一面铁栏杆。

“祁霏白。”铁栏杆外站着一名穿着藏青色制服民警,手上正端着一份餐盘:“晚饭。”

祁霏白愣了一下,走过去双手接了过来。

“趁热吃,入秋放会就凉了。”

祁霏白看着栏杆外的民警,礼貌一笑:“谢谢。”

拘留所的民警点点头,疑惑在眼底一闪而逝,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个长得清秀的犯人,就迈步走了。

皮鞋接触水泥地面的‘嗒嗒’声回荡在走廊上,渐渐远去。

祁霏白低头看着餐盘里热气腾腾的四菜一汤,两荤两素,色泽鲜明卖相倒是不错。

不住通铺,这个点了还有热乎的餐食,他这待遇还真是被人安排的明白妥当。

但他并没什么胃口,把餐盘放到桌上,祁霏白刚想去休息,余光就瞟见了什么忽然神色一凛,他伸手挪了挪汤碗,抽出了那张压在碗下的纸条,四个苍劲有力的字迹跃入眼中。

【人已入境。】

祁霏白垂着头看不清脸色。

不过数秒,就见他从容的把纸条收进裤袋,走到身后那张窄小的铁板床上躺了下来,床体受到重量挤压从下方发出咯吱一声轻响,在这声轻响之后这块几平方米的牢房又恢复了安静,好似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一般。

桌上的饭菜还腾腾冒着热气,淡淡的潮味混着饭菜的香味涌进鼻腔,祁霏白盯着面前那面由铁栏杆组成的墙面,微微蹙起的眉头暴露了他现在复杂的心情。

良久,他轻叹了口气,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个年轻领导挺拔的身影和冷峻的面容,却不知怎么开始渐渐和心底深处的另一道身影慢慢重合——

“死了没有?”

“不知道。”

封闭无窗的水泥房里,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躺在地上,房顶吊灯浑黄的光晕照在他的身上,他穿在身上的白色背心和长裤已经被血染红,裸露在外的皮肤处处透着焦黑,一股难闻焦味混杂着血腥味弥漫在整个房间。

而在他的周围,站着三个手持电/击枪的高大男人,就当这三个男人都当眼前这个少年已经死了的时候,地上的人忽的手指突然弹动了一下。

三人齐齐一惊,对视了一眼。

“......”其中一个男人低骂了一声,语气确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这一幕透过墙上巨大的玻璃镜落入水泥房另一边一个医生打扮的男人眼中,他沧桑消瘦五官带着种冷硬的审视,一瞬不瞬的盯着地上的生死未知的少年,在看到他弹动的手指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面向身后,朝着坐在阴影的人说到。

“韩老板,您看怎么样?”

“加大剂量。”

“可是——”

“孙教授,这批新药将要流向哪你是知道的。”阴影中的男声直接打断了他即将要说出口的话,“那些地方可从来不会有时间让你说可是。”

“我...我知道了。”被点名的中年男人浑身一颤,忙不迭的点头,随之吩咐房间另一头的手下继续给药。

透明的液体药物被吸入注射器内,不锈钢的针头在泛黄的灯光下折射出一道冰冷刺骨的光。

少年从背后被人拎了起来,一人抬着他的胳膊,冰冷的针头刺入皮肤,药物被推入静脉。

再莫约几分钟后,药效发作了。

“唔……”

被重新扔回地上的少年渐渐开始挣扎,声音也愈发痛苦,刚刚还是半死不活的状态,却慢慢因为肾上腺素的飙升硬生生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脚下踉跄不稳,缓缓抬头,本端正的容貌布满了狰狞交错的血痕,犹如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一般,尤其那双眼睛里的狂躁令人望而却步。

三名手持□□的男人脸色一凝,忌惮的向后退了一步。

而就在这时,少年突然抬腿朝水泥房镶嵌墙体上的镜面扑了过去,速度快的惊人!他明明看不见玻璃后的画面,但那双淬着血的双眸饱含愤怒和恨意,视线死死锁在镜子后的阴影处。

他出手极快,只见整个镜面震动了一下……

被拳头击碎的玻璃瞬间刺进了他的皮肤,血顺着如蜘蛛网一样裂开的镜面溢开,开出了一朵殷红的血花!

少年似是从破碎的镜面中看见了什么,呆愣了几秒后,愤怒和恨交织的眼神顷刻间变成苍白的绝望,沾着血迹的双唇从微微张合到大张大合,他不顾手上的疼痛,狠狠捶打着镜面,从喃喃自语变成歇斯底里的嘶吼。镜子后的另一边,众人漠然的看着少年的举动,鲜血飞溅中,只有他眼底失望与绝望是那么清晰易见。

就在所有人都注视着这场血腥无声的画面时,只有一个人看清了少年的诉求和诅咒,他说———

“我撑不下去了......”

“救救我......求你,救救我啊!!”

“啊——!你会下地狱的!会下地狱的!!”

——你会下地狱的!

祁霏白猛地睁开了双眼,直接从床上弹坐了起来,如做噩梦被惊醒时一般,浅色的眼眸被愧疚和恐惧所占满,耳根阵阵发麻,他大口的呼气,抬手用力摁着胸口,想压制住那因为害怕而加速的心跳,试图想抹除脑海中那段压抑的画面,却发现那道被血色染红的身影一直在眼前挥之不去。

高窗外的丝丝凉气灌入幽暗的牢房,混着湿气,如当头浇下冷水一般,让人瞬间遍体生寒。

冰冷的空气让祁霏白逐渐平静,暗光下,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泛着一层淡淡的水光,缓缓抬手佛上冰凉的额头,阴影下被冷汗浸透的瞳孔中,愧疚和恐惧尽数褪去继而浮现出一种茫然。

——我为什么会把两个命运天差地别的人联想到一起?

那种生活在众人艳羡之下仕途一片光明的精英,怎么会又是他们这种为了生存,可以在这个世界阴暗面舔血的亡命之徒可以比拟的?

嘴角溢出一抹嘲笑,祁霏白把手伸进裤袋,再次取出了那张字条。

纸上的字迹如同一双无形的双手,死死扼住了他的脖子。

喉结干涩的滑动,祁霏白往床角靠去,环住双膝,埋下头把自己圈入一片黑暗之中,极度逼仄的空间让他找回一丝安全感。

其实无论哪种选择,结果都差不多。

何必多此一举?

翌日,刑警支队。

钟面上时针刚指过八点,七楼办公区已然是人声一片,各组电话铃此起彼伏,键盘的敲击声夹杂其中,走廊上不时有人端着咖啡浓茶夹着报告文件夹快步穿过,刑警队众人最近都十分珍惜最近为数不多留在办公室的时间,因为他们利用完这点时间忙完纸质材料的报告,就差不多开始一整天的外勤生活了。

七楼的电梯‘叮’的一声,一名年轻的技侦刑警怀抱着一本厚厚的笔记本电脑从电梯内踏出,径直刷开刑警支队公共办公区的门禁,铮亮的黑色皮鞋快速穿过忙碌的办公区,站到了支队长办公室前,他抬手敲了两下深棕色的木门,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莫约过了几秒。

“进来。”一道略带疲惫的男声从内发出。

技侦刑警推开门,浓重呛人的烟味扑鼻而来,让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郝副队四仰八叉毫无睡相的躺在沙发上,一本案卷直接盖在了脸上,呼吸均匀稳定,短时间内俨然没有要醒来的意思。坐在办工作后的贺队则是一手握着鼠标认真盯着电脑屏幕,另一手正舀着楼下早点铺买的馄饨往嘴里送。

老大们这是又加夜班了啊,技侦刑警心想。

他带上门,轻手轻脚走近,说到:“贺队,这是您昨天让查的秦丽工作过的两个酒吧监控,都调出来了。”

一夜加起来睡了不到三个小时的贺恂脸色看不出变化,只是声音微微有些沙哑,他抬头看了一眼技侦刑警:“秦丽的包换过吗?”

“我们比对之后发现,秦丽死之前的头一天的确用的不是案发现场的那只单肩LV女包,她之前用的都是偏小的粉色挎包。”技侦刑警稳声回答,顺手打开了手上的笔记本电脑,指着监控视频上定格在秦丽进出酒吧大门的画面。

画面里秦丽一席蓝色连衣裙化着精致的妆容,白皙纤细的手扶着门把,正准备推门而入,除了毫无死角的侧颜,还可以清晰的看出她身上背的包并不是那只价格不菲的LV棕色单肩包,而是一只偏小的粉色女士挎包。

“这只包她用了很久,在监控覆盖之前几乎用的都是这一只。”

贺恂扬了扬下巴,问到,“这只包呢?在痕检还是物证科?”

“啊?这……”技侦刑警有些答不上来。

贺恂见他语塞,顿时眉头一蹙就想发作,但在他训斥的第一个字还没有发出声音,突然想起来这名技侦刑警是他从隔壁技侦支队借调来帮忙的,并不负责外勤工作。而负责去秦丽出租房取证的,正是在他办公室沙发上睡得天昏地暗的郝岳洋,他的好副队。

贺恂松开眉头,淡淡道:“笔记本先放我这,你忙去吧。”

把贺队所有表情都看在眼里的技侦刑警背后一片冰凉,连声应是,看似稳健实则慌张的步伐,以最快的速度退出了脚下的办公室。

‘咔’

门再一次被带上,贺恂起身走到沙发旁,一脚踹上了郝岳洋的大腿。

“这都几点了还睡!”

这一脚力道绝对不算小,郝岳洋反射性蜷缩起身体,‘哎哟’一声瞬间睁开了布满血丝的双眼,双手抱头护着脑袋惊声道,“别打我别打我!媳妇儿我错了!我不该跟你争,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谁他妈是你媳妇儿了?!”

贺恂额角微微抽搐,他深呼出一口气,回头看了眼桌子上还冒着热气儿的海鲜馄饨,突然没了胃口。

待郝岳洋稍稍清醒,抹了把脸看清了眼前这个站在日光灯管下的高个男人,松了口气道,“……原来是你啊大哥,你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柳璃呢……”郝岳洋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往沙发上一靠打着哈欠说到,“叫人起床有你这样的?踹残了你负责吗?”

贺恂眯起眼忍着住了再踹他一脚的冲动,心想如果在日后的工作中他要是得了心梗,熬夜加班肯定不是第一罪魁祸首!

“秦丽出租房的东西你都带回来了吗?”

郝岳洋抓了抓后脑勺,闭着眼像是没有听到又像是在回忆,终于在贺恂濒临爆发的最后一刻开了口,“都带回来了,她房租到期,房东迷信的很,急着请法师驱邪,让我们把东西都拿走,现在都在五楼物证那。”

脑海中的画面随着几辆载满物品的警用皮卡飘然远去,郝岳洋抬起头,被日光灯管刺的眼睛水儿都出来了,“怎么了?有发现啊?”

贺恂,“自己看。”说罢就转身坐回到办公桌后。

郝岳洋再一抹脸,双手撑着沙发站起身走了过去。

贺恂指了指笔记本。

郝岳洋双眼迷蒙,盯着画面上那个一席蓝裙的女人数秒,“这不是秦丽吗?这是她案发前去酒吧上班的监控,我看过,怎么有问题?”

贺恂点着秦丽蛮腰间的粉色小包,问到,“这个包在哪?”

“包?”郝岳洋盯着那抹粉色的女式包看了许久,实属秦丽的包太多,他一时也没想起来,说到,“她的私人物品我都拉回来了,这包应该在物证科。”

‘如果她真是十一当天换的大包,那我想凶手杀了她之后也并不是什么都没拿走。’

’那么大的包,里面却只有手机钱包和两件体积很小的化妆品,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觉得可以问问何远滔,他应该是知道秦丽包里被拿走的东西是什么……’

八字又给他说中了一撇。

“去物证科把它找出来,交给痕检跟秦丽那只LV包里的物品做个痕迹比对。我现在怀疑秦丽的那只大包里装的应该不止她的常用物品,她可能是带着某样东西去找的何远滔。”

“告诉痕检早上必须出结果,让盯着何远滔的人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等我命令随时准备抓人!”贺恂说着起身把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套在身上,拿起手机和车钥匙大步朝门迈去。

郝岳洋听完已经是眼冒精光,困意全无,高声回到,“没问题!放心吧!”

第四案发现场。

“王超的尸体当时就在这个位置,除了一支破碎的红酒杯,周围的家具都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只有沙发有些移位,应该是凶手朝王超施力时造成的。”

出租房内还有三两痕检人员正在复勘,但都无心手上的工作,目光不住好奇的瞟向这个要他们贺队亲自做解说的犯人。

这个人他们早有耳闻,在支队也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更离奇的是,郝副队和林主任竟然对他评价都不低。

传言虽神,但百闻不如一见,他们倒是看不出这个看上去像个花瓶,还连连打着哈欠的犯人能有多大本事帮助他们破案。

贺恂自然也把祁霏白这般状态看在眼里,蹙着眉问到:“你昨晚没睡?”

众人伸长了耳朵,他们贺队在关心一个犯人?

“睡了。”祁霏白疑惑的抬起头,不曾想过这个年轻领导会说出关心他的话。

贺恂直直盯着那张白皙俊秀的脸上异常突兀的黑眼圈。

这叫睡了?

他明明跟拘留所打过招呼,让他们好好照顾祁霏白尽量满足他的要求。

难不成拘留所为难他?

——不可能,我亲自送进去还打过招呼的人怎么可能还跟其他犯人一样?

贺恂当即否决了拘留所为难他的想法。

对上贺恂同样有些青黑的眼圈,祁霏白无奈叹气,说,“没有,我真睡了,我不知道市里拘留所的床那么软,下面足足垫了三层褥子,我不太习惯,夜里醒了几次。”

“……”

短暂的沉默后,贺恂轻咳了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祁霏白倒是没看出来贺恂的异样,只是又垂下头盯着地上的粉笔轮廓陷入沉思。

凶手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连续杀死四人,四个受害者之间毫无联系,且每个死者的死亡过程都不长,也同样都有死后施暴的痕迹。

从资料上看,前三个现场凶手都没有留下有意义的痕迹,第二起案件的死者的手脚被麻绳束缚,第三起案件凶手诱骗死者上门,都是很明显的预谋性杀人。

凶手随机选择后三位受害者,并且没在现场留下任何有效痕迹,还精准的避开监控,准备的这么充分,说明凶手智商在线,极有可能是正常社会中的一份子。

那什么样的‘正常人’会以这种暴力残忍的方式杀了人之后而不感到害怕?能让他这般肆无忌惮的在短时间内连续犯案?

还有凶手的施暴力度,能把一个健壮且处在清醒中的健身教练打到不能还手,甚至没有弄乱屋内除沙发外的任何摆设。

“这种真的力度存在吗?”祁霏白感叹了一句。

贺恂听懂了他的意思,说到:“普通男性出拳的力度大概在40至50公斤之间,作用于目标的冲击力在100公斤左右,如果通过正规训练则会更高。正常成年人的肋骨能承受力量一般在75到100公斤,不过也因人而异。”

“但如果想一击把对手打得爬都爬不起来,必然要超过这个数值。而且这一击不光是讲究力道,还有角度和时机的把握。”

虽然那些打架斗殴的小混混虽然经常动不动就是被人打断肋骨进医院,但是也不想想那是打了多久,才打断了一两根肋骨。

像王超这种体格的成年男性,凶手不借助外界力量,一击撂倒他并让他无法反击,除了专业人士,贺恂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你怎么知道他没试着爬起来过?”祁霏白问。

这个‘他’,指的是王超。

贺恂指着地上的人形白线,“王超死时是背靠着沙发,成蜷缩状,离他最近且可以借力的,就是这张玻璃茶几,但是在离王超最近的茶几一端上并没有发现任何指纹,如果他有余力,肯定会选择爬起来反抗,可惜很明显他没有。”

“如果他是直接撑地而起,那应该会跟凶手之间有过搏斗,那这间客厅就不会这么整洁,如果他挣扎试着爬起来,就需要借力,肯定会在最近茶几上留下指纹。”

但是茶几上没有指纹。

祁霏白点点头:“也许他用了乙/醚?赵岩的鼻腔内不就找到了乙/醚残留,凶手会不会是用了同样的方法,迷晕了王超再对他暴力打击?”

贺恂这才想起来王超的尸检报告在他的办公桌上。

他解释到,“没有,凶手没有用任何药物。王超是在清醒的状态下被活活打死的,施暴过程也同之前几起案件一样,很短暂。”

一个健壮的健身教练在清醒的状态,短时间内被人活活打死?

祁霏白思忖片刻,说,“不攻击头部,在短时间内将一个人打死,这似乎有点难度吧?”

贺恂一脸‘这还需要你说’的表情,“我们怀疑凶手可能是拳击手或者退役军人。除了这种经过训练的专业人士,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哪一类人可以一拳就撂倒一个健身教练。不过从警觉性还是作案时的谨慎性来看,我个人觉得是退役军人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有没有可能,凶手是受了药物影响?”祁霏白给出了个假设。

话音落地,贺恂饶有兴趣的看向祁霏白,问到:“药物?什么药物能让一个普通人的出拳力度瞬间提升到职业级别?大力水手的菠菜罐头还是修仙小说里的灵丹妙药?”

顿了顿,贺恂想起其中一个红酒杯里含有的GHB,“不过法医倒是在厨房的红酒杯里检查出了GHB成分。”

祁霏白一滞。

GHB是麻醉剂类毒品,为什么王超会有这种东西?

“贺队!——”

这时在王超卧室勘察的痕检人员突然冒出头来,朝贺恂说到,“这里有发现!”

“来了。”贺恂看了眼祁霏白,快步走了过去,后者也随之抬腿跟了上去。

老旧的出租房卧室布置也很简单明了,中间摆着一张双人床,两边各放着一个床头柜,靠左贴墙是拼接而成的衣柜,靠右贴墙窗户下的位置放了一排电视柜,但是没有放电视,上面陈列着不少书籍和辅助健身的食品,大小不一印着中英双文的瓶瓶罐罐整整罗列了三层。

说有发现的痕检人员半跪在一节被打开的电视柜面前,说到,“贺队,这节电视柜里还有一个隔层。”

贺恂闻言上前蹲了下来,痕检人员稍稍让开了些,可是碍于身高太高,蹲下来之后还不得不再弓着背。

痕检指着里面的已经被打开的隔层,“按灰尘的分部来看,中间的这一小片非常干净,直角轮廓也很清晰,应该原本是摆放着一个盒子之类的东西,但是我找遍了整个屋子,都没有发现可以对上号的。贺队,您看看。”

贺恂打着强光手电照了过去,看见落满灰尘的隔层中明显有一块干净的空地,边缘线清晰,明显是之前摆放过物品。而在靠外的这一侧也明显有一道向外抽拉过的痕迹。

“虽然每次摆放的位置有些差别,但是大致还是可以看出是一个长方形的物品。”痕迹说到。

贺恂‘嗯’了一声,张开戴着白色橡胶手套的手掌,量了一下这个长方形的长宽。

突然他发现了边缘有一处明显的凹痕,像是某种尖锐的物品留下的。

还没等他回复痕检员的话,就听见身后‘吱嘎’一声。

锈迹斑斑的合页发出一声刺耳嘶哑的声音,旧式的床头板已经被祁霏白掀开。

“你在做什么?!”贺恂下意识回头,看到这一幕的瞬间眉头拧到了一起,迅速站起身三作两步跨到了祁霏白身边,猛地拉住祁霏白的手铐,把他拎到了跟前,呵斥道,“谁让你动手的?!”

这两句严厉的呵斥对在场的刑警队众人来说一点都不陌生,纷纷探头看了过来。

惯性让硬金属勒进手腕上的皮肤,祁霏白眼神微闪,看了眼面前散发着凛冽寒气的贺恂,说到,“我看见床板后面有东西。”

床板后面有东西?

贺恂将信将疑的扭过头看向老式床板的内侧,顿时一愣,把原本要训斥警告祁霏白的话忘到了脑后。

狭小的床头储物空间里,满是白花花的纸片。

同样看到床头储物柜被掀开的痕检员当即内心拔凉一片,完了,他们遗漏了如此重要的地方……

以前的老式双人床会把床头做成可以储物的样式,而王超的这张老式双人床的床头板严丝合缝,契合完美,并不是那种一眼就能看出有暗格的床头样式,这也正是痕检员忽视了它的原因。

贺恂:“这是什么?”

祁霏白默默退开了一步,给贺恂留出了空间,猜测到,“看着像是什么凭据。”

说着贺恂已经钳住了一张纸片的一角,拎了出来。

“是小票。”他说,“超市的购物小票。”

接着贺恂又看见储物柜内有些纸质和大小明显不一样的纸片,他倒是干脆,一次性全部取了出来,一一平放在了床上。手机\端 一秒記住《www.》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片刻后。

痕检员看着铺满了大半张床的小票,迅速在视线中分类,最后惊讶到:“这么多酒吧消费单?这新南的酒吧看样子都被王超泡了一遍啊。”

大部分小票都已经微微泛黄,热敏涂层在空气中氧化后,字迹已经明显褪色。

看来王超有存消费小票的习惯。

贺恂不语,转向祁霏白。

“你是怎么发现的?”

“有一张被床板夹住了,露出来一角。”祁霏白伸手指了指满床的消费小票,“就是第三排的第二张。”

贺恂没去看他手指的方向,因为他刚刚的确在木板缝中捡出了一张小票,上面染色的痕迹也能证明是被床板压了很久。

深深看了他一眼,贺恂转头对痕检员冷声到,“把小票全部带回去统计来源。还有参与过这间卧室痕检的,明天全部上交一份书面检讨。”

痕检员哆哆嗦嗦应到,“是!贺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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