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走。”

是羽瑟虚微的声音，虽然细若蚕丝，却是分毫不差地钻入枫漓的双耳。

枫漓闭上眼，是啊，她两个字，就能轻易打碎自己原先那样坚决筑起的城墙，自己终究是抵不过她的，心中暗叹一声，终是转过身来，坐回羽瑟床沿：“可好些么？”

羽瑟轻轻点了点头，看样子是想坐起来，枫漓忙伸手揽她起身，惹得羽瑟心中暖暖的，同时也发现，若没有枫漓帮忙，自己是万万坐不起来的。自己一身的重量全数交给了他，再任由他将自己的重量交给身后软枕，羽瑟忽然觉得，一阵从未有过的安心。无广告网am~w~w.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噤声，无意对视一眼，羽瑟就垂下了头，同时感到手腕之处一阵温热，接着便又是那一阵熟悉的清冽扫过，胸腔顿时没那么死寂般闷沉。

而枫漓，手虽握在羽瑟腕间，眼神却是飘忽看向别处。

“你好些就好。”

羽瑟总算是听到了枫漓的声音，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只是恍惚间觉得仿佛枫漓离自己远了，刻意地远了，不禁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枫漓的眼。

枫漓却是受不住羽瑟这样的眼神，莫名地想要回避想要闪躲，身子也就向后稍挪了几寸，可是，羽瑟并不愿意给他这样的机会。www.oaksh.cn 热血小说网

羽瑟受了枫漓这许多灵气之后，气也顺些了，也能动弹几分了，勉力拉住他的袖子道：“我知道，是你救了我对不对？我让你为难了是不是？你这个样子……你……你是不是后悔了？”

枫漓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心中哀叹，是啊，后悔了，自己和她，根本就是错误。

对妖界来说，她太脆弱了，之前是自己骗自己，以为可以保护得了她，现在，该清醒了。妖界若是要除去她，她简直就是不堪一击，幸好轩辕婷喜欢慢慢折磨已在手中的猎物，幸好这次自己赶到，幸好轩辕婷不知道自己和羽瑟之间种种，可下次呢……

枫漓攒眉闭眼，如果再让自己见到她命悬一线的样子，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得住。

是啊，不能和她在一起，她不能记得，自己更不能心软，可是，她现在身子弱，该是承受不住这妖术，还是等她伤好以后再……对，到那时，自己一定……

“不要，”羽瑟看枫漓的神情变幻，就知他一定是后悔了，更明悉他打的什么算盘，“不要让我忘了。”说着，面色微红，咬咬唇，忍着一身剧痛，便向枫漓的肩膀靠去。

枫漓肩一抖，忙伸手推开羽瑟，不想正中她的伤口。

羽瑟疼得忍不住呼出声来，但立刻又噤了声，死死屏息咬唇忍着痛。

枫漓心中一抽，眸光也是一颤，一手紧紧攥住身边的被角，一手死死摁在自己膝上，这才止住过去拥抱羽瑟的冲动，心中只恨自己不能替她。

毕竟是外伤，又是甚能忍痛的羽瑟，不一会儿，羽瑟便松了唇，只是内伤颇重，又屏息闷了一会儿，惹来几番不稳的呼吸。呼吸之间，扯动伤口，阵阵疼痛倒是咬牙忍了，枫漓在一旁看得更是黯然。

待羽瑟缓过劲儿来，气息也顺畅些了，便覆上枫漓紧绷的手，声音虚的哪怕是在寂夜里也要万分仔细才听得清：“我从来不知道活那么久有什么用，也不指望能有什么好下场，只想要在活着的时候能快活……不要放开我，好不好？”

羽瑟的伤势也的确过重，加上方才情绪几番波动，现下又说出那么多话来，只觉得昏昏沉沉，捂着胸口，星眸半睁半闭地喘着气，活动之中耸动了肩，更是疼痛难耐，硬是忍着没掉下一滴泪来。

枫漓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终究是没忍住，默然靠近羽瑟，将她揽到怀中，羽瑟顿觉阵阵熟悉的清冽裹住自己。

好像生怕吓着羽瑟一般，枫漓轻轻地说，仿若耳语：“我想放，可……放不开了。”

羽瑟闻言心头一震，早已悬在眼角的泪水就掉了下来，真不明白，一向坚强淡漠的自己，怎么自从遇着了他，就这般容易掉泪。是啊，明明知道不可为，却还是舍不得放手。将耳贴在枫漓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静静的，缓缓地，轻闭上双眼。

“你身子还这么弱呢，早些休息可好？”见羽瑟不愿意动，枫漓抚了抚她的发，“盛璟然给你输了不少真气，我这才也给了你些……灵气，可是怕他们看出破绽，输的不多，你还很虚弱……”

羽瑟总算是微微抬起了头，问道：“所以说，我能这么快醒过来，是因为你是不是？”

“他们只会庆幸内力起了作用，不会怀疑别的，”枫漓点点头，“我也只能做这些，太过了会引人怀疑。只是，你这肩上的伤，我就不能如何了，要好生注意这肩伤，莫要留下更狠的病根……”枫漓英眉越皱越紧，目光似是停留在羽瑟的肩头。又是当初在大漠之战中伤过的地方，新伤旧疾，总归是伤着了筋骨，恐怕……

“我知道，我都知道……反正已是性命无虞，好得快慢又如何？何况……给我治伤，会伤着你吧？我清楚我起初的情形，能活下来，你定是耗了太多的……灵力……”羽瑟将头埋在了枫漓怀里，又是虚弱喘着气，“我……我不想你受伤。”

……你这样，要我到时候如何下的了手……

不行，枫漓心中决议，哪怕是沉沦，就只有这些日子，等羽瑟伤一好，就让她忘了……只要自己记得，就够了吧……

羽瑟只是靠在枫漓怀里，哪里看到了他纠结两难的表情？

枫漓微微紧了紧手臂，也罢，好好把握这最后的时日吧。想着，枫漓倒是暂时放松了心情，当下调侃道：“你这个样子，也不怕她听到看到？”

羽瑟看了一眼靠在床边的叶灵，挑眉道：“这怕是你进房来最先处理的事吧？又何须劳我费心？”说着，眼神却飘向挂在床边的衣裳。

枫漓哪能猜不到羽瑟的心思，含笑摇摇头，信手一挥，一件裘衣就盖在了叶灵身上，收回手来，指尖绕起了羽瑟散落的发丝，轻笑：“知我者，冷羽瑟也。”

羽瑟皱了皱眉，推搡着枫漓嗔道：“这还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你就如此唤我？”

羽瑟现下手上的力道自是薄弱，便是替枫漓挠痒也是不足，更遑论要推开他？

枫漓却是顺着羽瑟稍稍松了些臂间气力，顺了顺她耳边碎发，柔声道：“是我的错，唤你瑟儿，可好？”

也许是枫漓转变得太过快了，羽瑟竟突然产生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愣了一瞬之后，双颊便染了红，又微微低了头。

枫漓笑了笑，吻上羽瑟额头，让她沉沉睡去，轻轻安放在床上。她说了太多话，全靠自己的妖力一直悄悄缓缓地撑着她，可自己的伤势也是未愈，渐已有些吃不消了。

在酣睡的羽瑟耳边，枫漓轻语：“再不让你休息，我可就撑不住了。”说完，又看了许久羽瑟的睡颜，悄悄输了一点点灵力，直到破晓，方才离去。

枫漓走后不久，叶灵就醒了过来，见羽瑟的脸色稍好，便要去唤璟然等人，不想脚有些麻了，刚一站起来，就绊到了裘衣，碰到床沿，惊醒了羽瑟。

“叶姑娘？你没事吧？”

叶灵目光停留在自己无力的腿上，还不及想裘衣的事，忽然听到了羽瑟的声音，惊喜地猛一抬头，险些撞上挣扎起身的羽瑟。

门外，调息一夜后正要继续为羽瑟疗伤的璟然，听到羽瑟虚弱的声音，心中乍然松快，连忙推门进了房。

羽瑟性命虽是无虞，但这等重伤，落在这般弱女子身上，想要痊愈，还不知得费去多少工夫。

叶灵这几日对羽瑟的照顾，堪称滴水不漏，事事躬亲，虽说无非也就是擦身喂药，但对于叶灵现下的身子骨儿来说，已是实属不易。

羽瑟自见了叶灵便放下了一半的心，闻到她身上仿佛微微重了些的冷香，只怕自己所猜不错，但现下说话都费力，也无法做些什么，只是担心她身子弱了劳累不得，说什么也不让她再费心照料。

璟然将叶灵的作为看在眼里，对这姑娘更添一分喜爱，硬说是要为羽瑟输气疗伤，不得有他人在场，逼得叶灵回去休息，又吩咐侍女好生伺候。

叶灵临出门前，脚步已是不稳，却是忍不住回过头来，虚声强调道：“庄主，我就小憩一下，这边忙完了我马上就过来！”

羽瑟和璟然皆是笑笑点头，心里却暗道：看你沾了床，还能不睡过去？看你睡过去，还能只是小憩？

这要算是羽瑟伤后第一次见着盛璟然。

二人自武林大会后的那一巴掌，就未曾言语，盛璟然为羽瑟疗伤也有几日了，但羽瑟却是一直昏迷的，现下四目相对，自是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