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蒿、黑有功等人勤学好问，一群中二少年更是兴奋不已，导致李破虏一夜未眠。

鸡鸣声忽起。

是山下清军营中传过来的。

至于农民军的报晓鸡，早被一群中二少年，借口被黄鼠狼咬了，给送进了肚子里。

窦娘娘来了，喊他回去准备一下，带着新媳妇回娘家省亲。

人只要活着，生活就要继续下去。

小道姑已经穿戴整齐，小萝莉依旧睡眼蓬松。

小道姑的半杯烧饼茶递过去，小萝莉一下子就不困了。

“大的不大，小的太小，哎，接盘侠不好当啊！”

李破虏紧了紧腰带，恨死了原主。

听到他腰带勒索的声音，小萝莉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到了嘴边的烧饼茶递过来了。

李破虏要推过去，小萝莉不依。

一杯烧饼茶，过了三个人的嘴。

“哎，你看这是人干的事吗？”

“都怪辽东那伙人，看老子不整死你们！”

李破虏偷舔了一下杯口意思意思，将烧饼茶重新塞在小萝莉手里了。

高桂英，邢氏，窦娘娘，李来亨，高翠兰，小三口给一家子长辈请了安。

高翠兰心直口快：“你昨晚打死了那只夜猫子？”

消息可真够灵通的！

老妈明显在咽着口水。

李来亨对自身要求极为严格，其他人还能抠点盾牌蒙皮刀鞘包皮什么的，此时的大将军，已经吃了半个月的草根和树皮了。

这就是李大将军的人格魅力，即便在万众沦丧的时代，依旧能够吸引一批人效死命，不像郝摇旗、袁宗弟、刘体纯他们，危急时刻众叛亲离。

粮食危机很急迫，只是粮食掌握在对面清军手里，他们不出牌，农民军干着急也没用。

李破虏无奈道：“一只夜猫子，去了毛和骨头，最多半斤肉。”

狼多肉少，没办法。

高翠兰咕噜咽了一口口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的枪法怎么会那么准？”

“老妈的关注点很奇异啊！”

李破虏看着她：“我爹的枪法不准吗？”

“他只会浪费子弹！”

高翠兰看了李来亨一眼，“那只夜猫子他连追了三夜，放了八枪都没打中。”

李破虏转头看着李来亨，心里暗道：“老爸，老妈明显是在认为你不行啊！”

李来亨脸上挂不住了：“赶快去吧，别让道长和学礼等急了。”

……

古人起的比鸡早，毕竟要点卯的。

只是茅麓山如今这副挨饿等死的光景，明国的一些旧制也就没人坚持了。

初秋的早晨有点凉，岳武穆祠中，监军太监曹一铨，憋着尿不愿起来。

听闻锦衣卫指挥同知的报告，他猛然间从床上坐了起来。

虽然还没见过李破虏制造火器的过程，但从他嘴里迸出的制造技巧，足以令火器营一帮枪械师折服。

有了一锅夜猫子汤，即将饿死的孩童们，也可以支持两三天了。

女人们都很感性，李破虏神奇的枪法，也在凤舞营传开了。

这帮娘们在大顺军中的影响力可不小，凤舞营的首领正是高桂英。

火器营和凤舞营，开始慢慢向李破虏的阵营靠拢。

农民军绝大多数人都很大条的，没把这些当回事。

然而正治敏感度极高的曹一铨等人，一下子就从中嗅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监军太监曹一铨，锦衣卫指挥同知李如刚，锦衣卫千户沈忠一和曹忠明，这一套班子是皇帝的眼线。

虽然朱跑跑已经凉了两年了，但茅麓山的大旗仍然是大明的，他们的官职也依旧是大明的，所以继续在尽职尽责。

李如刚三人要捏鼻子了。

“没漏！”

曹一铨没好气地瞪了三人一眼，弓着腰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边，仰头望着东方的晨光。

喃喃自语：“茅麓山，要变天了！”

细如蚊虫，几不可闻。

但李如刚三人还是听到了。

原主秉性淳朴敦厚，性格善良温和，行事风格大气磅礴，这些大家都很清楚。

诚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三人相互对视，李如刚小心地试探：“曹公公，我们该选哪一片天？”

数任朱老板全都凉了，李大经理也已经无力回天。

小李经理突然间有了不一样的动作，这应该是好事啊。

可目前茅麓山的绝境，能翻盘吗？

“晨光出来了，很微弱，但有总比没有强，走，出去看看。”

曹一铨放了水，穿戴整齐。

路过岳武穆的神龛，四人郑重地行礼。

此时李破虏带着小道姑和小萝莉，正好从门前经过。

刚一碰面，双方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这帮人属于明国旧系统，而且是朱跑跑明目张胆安插在大顺军内部的第五纵队。

有了昨晚张洪李范的事情，李破虏第一眼对他们没有好感的。

不过仔细想了一下，他便释怀了。

在他看来，明国就像一副牌，皇帝老K不靠谱，太监是老A，却被一群2给压着。

很奇怪的一副好牌。

只是老A废了，老K依旧不靠谱，老2们压不到老A了，开始明目张胆的和老K出老千，最终成了一副烂牌。

目前明国只剩下一张A，他是茅麓山正治觉悟最高的一个人。

李破虏眼中的审视和敌意，换来的是对方的淡然和善意。

根本就不带犹豫的。

这显然是他已经嗅到了味道。

目前的粮食危机，是压在茅麓山上空的一团巨大的乌云。

几乎所有人都被这团乌云压得喘不过气来。

而眼前这帮人的眼光，却依旧能够穿透乌云看到更高处。

这，就是农民军和他们之间巨大的差距。

如果有一位朱老板还是热乎的，即便翻了身的农民军，也会被他们拿捏的死死的。

“李来亨啊李来亨，清国是你的对手，明国也不是啥好人啊，这你就看不出来吗？”

李破虏心里吐槽。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自己的队伍，怎么可能容忍别人掺沙子？

也只有李来亨这种大条的陕北汉子，忍得下朱跑跑的小动作。

也幸亏朱老板们都凉了，否则穿越过来的李破虏，第一个任务就要清理这帮人了。

当年李来亨亲率孩儿军打头阵，登上北都城墙，明国太监军三千多人阵亡，占在京太监总人数的六成。

太监对朱老板的忠诚度，高达60%。

而在京的三千多名官员，跟着朱老板殉国的不足30人，忠诚度连可怜的3%都不到。

按照明国的传统，监军是明着使绊子，暗中捞油水。

张若麟被崇祯派去给洪承畴捣乱，葬送了明国最后一只精锐，回头就成了大顺的兵部尚书。

马吉翔在李定国那里，两样干的也都是风生水起。

而曹一铨在李来亨军中数十年，却两样都没干，既是对朱老板的严重渎职，也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这最后一张A，值得信任，握在手里，绝对是一张好牌。

而锦衣卫指挥使同知李如刚，原本是郝摇旗军中，跟着另一位监军太监潘应龙的，他是一路突破清军营垒杀过来的。

一员猛将。

“曹叔早，李同知，沈千户，曹千户早！”

不同于士大夫等级森严的观念，历代的农民起义军，对平等自由的思想都有着莫名的钟爱。

宋江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老李的闯王来了不纳粮，老洪的太平盛世。

虽然最终都被骨感给压碎了，但李来亨本人真没什么架子。

那些名号一大串的将军们，总兵副总兵参将们，也都是大条的汉子。

原主本人敦厚的很。

听到熟悉的问好声，曹一铨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连忙回礼：“少将军早！”

“少夫人早，二夫人早！”

李如刚三人也连连回礼。

聪明人之间的交流，不需要太多的废话。

早起的人们很多，一家三口一路打着招呼。

昨晚的一锅夜猫子汤，显然已经传开了。

不断勒索裤腰带的大家伙，看向李破虏的眼睛里，都放射出希望的光芒。

“一百多年前，麦哲伦经历的是什么日子？”

“北极熊那帮探险家们，在苦寒之地又在经历着什么？”

“与那些勇闯天涯的开拓者们相比，茅麓山目前还没有完全到达极限。”

“同一个时代，东西方的人们，在勇气、拼搏、顽强、凶悍等等各个方面的素质，都差的太远了！”

“至少学学曹一铨他们吧，眼睛里不要全是这点困难！”

李破虏机械地作揖，连问好的话都懒得出口了。

只有在各个方面都是最强悍的人们，才能在最严酷的环境中杀出一条血路来。

他同情他们的遭遇。

但要的不是一群半瓶醋的人们。

“夫君，他们都是天下的英雄，你别这么看他们好不好？”

聪明的小道姑，显然从他眼里看出了一些内涵。

这最后一支农民军，是目前东亚最顽强的一群人，但凭这个顽强程度，还不足以解决眼前的绝境。

况且他们的知识水平实在是太差了。

任何一位船长，都至少是半个天文学家。

任何一位探险队长，都至少是半个地理学家。

天文，地理，军事，医学，经济，神学等等，这个时代开拓者们的领导人，个个都是通才。

茅麓山这帮人的素质，要达到世界级水平，还是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进行教育。

只是教育改革，主要改的还是观念，身体上的伤害不大，而对东方世界古老观念的冲击是巨大的。

西方刚刚结束的一件大事。

马丁路德的宗教改革，引发了第0次世界大战，战争持续了三十多年，德意志人口狗带了一半。

茅麓山这点本钱，根本经不起折腾。

减轻因观念冲击造成的不良影响，神学就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走，找咱爹咱娘商量商量！”

他拍了拍小道姑的肩膀，以示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