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桑海，小圣贤庄

春光和煦，融化了冻结一季的静岳湖，艳红的海棠花瓣乘着微风落在湖面，引出同样泛红的小鱼苗闲聚驻足。

湖上凉亭站着两位眺望远方的青年，其中一人束发紫冠，着棕色中衣墨绿色外衫，边镶嵌金纹交领，赤带腰封，中配青鸟玉，样貌神俊，威武不凡。

另一人倒是淡雅至极，青色云纹长衫，不加外物，凭栏而望。

“依他的脚程，早该到了才是。”后者默默道，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想要听些什么。

去年冬日，便已经接到了师弟师妹平安欲回的消息，可如何这么久，未归？

自春分时节，颜路二人就心神不宁，日日在这静岳湖上眺望，只因此地可观庄院前门，知可有客来。

但，皆失望而归。

“且安，农家侠奎都杀不得他们，天下间绝少有危命之险，当归，便可归。”

开口宽慰的正是伏念，显然他们已经从‘梧桐’口中知道了楚国之事，却并未公开声讨农家卑鄙之行。

他身为如今儒家真正的当家人、顶梁柱，所虑甚多，不可能在没有见到师弟之前草率行事，否则依他那眼里见不得沙子的性格，早就凭那把‘太阿’入楚，诛杀田光了。

只是……以颜路师弟这素来淡雅的性子，近日却也没能静下来。www.zbcxw.cn 星星小说网

伏念有些担心，看向身旁眉头紧锁的颜路，惆怅思索道：

商玉如果再不归，这位负有‘圣人心’的师弟究竟会做出何等行为。

再默无言，以至日下西山。

如往日一样，二人正欲回走，突然双双怔住。

“师兄，好久不见。”

一别往昔，一如往昔。

……

伏念书房，半桌小菜热了热，连带着桌子摆放在此。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书房食饮，本意不愿，奈何商玉一再坚持不去前厅。

明明都是些小菜，没什么大鱼大肉，屋中四人却都吃的舒心。

食不言，大概收拾后，伏念问出了一个虽有猜测，但不能理解的问题：

“那些自称‘梧桐鸟’江湖人所言当真？”

“不假。‘梧桐’的背后是章邯的‘影侍’，他与我的关系你也知道，此后对于他们给的消息大可信上七成。”商玉替孟姜擦了擦嘴，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他此次回来，不走正门，不露行踪，就是为了不给儒家带来麻烦，倒也不妨透露一些关于‘梧桐’或‘临渊’的消息，让师兄们放心，不要阻止他接下来的决定。

伏念闻言眉头紧皱，他还是想不明白，田光为何要对商玉二人下手？‘梧桐’来信只说是为了一个秘密计划，可农家真的有胆子进行一个有可能造成‘百家分裂’这种后果的计划吗？

同为百家，在江湖上面对其他的组织向来都是守望相助，在朝在野，相互之间都留上三分面子。

诸子论道，共同成为了一股区别于诸侯、江湖的大势力，左右着天下的纷争。

若是百家分崩离析，单独对上江湖上的‘罗网’‘铁血盟’等大组织，岂不是要被吞噬殆尽？

看出了伏念的困惑，商玉解释道：“田光要杀我们，所以农家结阵而杀，是因为他是农家侠奎，六堂共举。但此时，田光未必是以一个农家侠奎的身份在思考问题。”

“他真正所要做的事，六堂主可能都不知晓，那种想要终结乱世烽火的疯狂，足以支撑他进行任何不符合常理的事——包括损害农家利益。”

所以一旦侠奎身亡，农家就会瞬间支离破碎。

最后这句商玉没有说。

言已至此，伏念就已经明白了商玉的意思，疑问道：“他可是要必杀你们？”

“大概不是。”

“那你为何回来做贼似的翻窗掩面。”

“威胁不止农家，我还惹了点麻烦，这次回来主要是想问荀子师叔一些事情，不久留。”

在一旁听了许久的颜路这时插话道：“你要与师父一样外游？”

“嗯。”

“为什么？以儒家如今的实力，还应付不了所谓的危险吗？”这是伏念问的。

商玉苦笑了一声，道：“我和孟姜被田光偷袭，经脉受了不治之伤，怕是没有什么直面那些风雨的能力了。”

对外统一说法被田光伤了经脉，绝口不提楚南公和苍龙七宿的事，这是在韩国时就商量好了的。

众人皆沉默。

伏念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田光，可杀否？”

商玉摇头，“侠奎，不可杀。”

“天色已晚，你和师妹舟车劳顿，其他的明日再说。你们先安心住下来，其他的交给我和大师兄。”颜路示意商玉二人回房睡觉，不必多言，自己和伏念还有话要聊。

像是没听到商玉之前的话，或者说他可能并不在意来的敌人有多强，有多盛。

保护身后的人，需要的从来都只是决定而已。

“好。”

因为伏念的某些观念，孟姜与他见面经常尬住，所以刚刚也没怎么开口，此刻轻轻应了颜路一声，便与商玉向门口走去。

在目送他们出门的时候，颜路叹了口气，道：“别跟师父一样，好吗？”

“一定。”

……

在告别伏念二人后，商玉带孟姜回自己的卧房休息了一晚。

这在以前当然不可能，一旦被发现，可远远不是抄写几遍《春秋》那么简单。

只是如今旅途劳顿，再加上孟姜的住处离的着实不算近，所以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小圣贤庄从今往后应该是不可能长住了，除非师叔真的有解决苍龙七宿的办法，不过说实话，不管是商玉还是孟姜都对此不抱什么希望。

专业不对口，最后一试罢了。

第二天清晨，天边如鱼泛白之时，商玉和孟姜换上了书院的衣服，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来到后山拜访师叔荀子。

以师叔的作息习惯，商玉也不虞来的太早

——他在小圣贤庄里就从来没见过起的比师叔还早的。

果不其然，才至半山腰，商玉和孟姜就见到了正在给琼花修剪枝叶的荀子。

两人急忙小步向前行礼，拜道：

“师叔，久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