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仙二楼包间里，两人相对而坐，尹烨在外头放风。

秦邺脸上还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姬流霜叫来小二，按照往常的喜好点了早点，等小二走了，才又抬眼看秦邺。

“怎么？觉得我心狠手辣？”

“不……不是，”秦邺的心情难以言说，“我是觉得像你这样的人，可能不屑于去做这些事。”

“我这样的人？”姬流霜微微抬起下巴，等秦邺解释。

秦邺双手放在膝盖上，坐的端端正正，老老实实回答：“处理那些人，脏了你的手。”

被秦邺装模作样的样子逗了一下，姬流霜也不好冷脸了。喝了口茶，自己解释了一句。

“以小秦的形貌取乐是她们最常做的事，我要让她们自己切身体会一番。”

秦邺顿悟：“楼下那桌人也是你安排的？”

姬流霜点头：“这样的一桌人分布在邺城的各个茶楼酒肆。”

秦邺倒抽了一口冷气，如此一来，黄酒小姐和古三小姐是别想出门了。

难怪楼下那群人衣着普通却敢议论邺城两大家族的丑闻，还敢口出恶言，原来背后有姬家，不，恐怕姬家二老并不知道此事，是姬流霜自己办的。

此事揭过，秦邺转而谈起新糖坊的事。

新糖坊事关重大，是秦邺目前能想到的最赚钱的属于他异界来客的金手指，不容有失。

幸好，姬流霜虽然嘴上说姬家不缺那点生意，但实际行动起来还是很重视的。

场地人手保密性一一都考虑到了，两人商量了一番，把话题转到了销路上。

秦邺一贯的思路是铺开生意，做大蛋糕，让人人都有得吃。

前期让利，后期暴利，这样的好处就在投入小，拉人入股，分担风险，名声还好听。

姬流霜则持不同意见，认为秦邺的想法还是太过保守，那是在己方实力不足以吞下整个市场的时候退而求其次之举。

现在的姬家，拥有邺城大半的商铺，也拥有邺城过半物资的话语权，这样的声势，还要委屈自己跟其他家族一起分享白糖的利益，实在没有必要。

秦邺一听也有道理，既然姬流霜有把握能做好，这样也能赚得更多，自己就安心等着赚钱好了。

只是，离开临江仙的时候，秦邺隐隐觉得姬流霜的状态不太好。

她周身气息本来淡漠如冰雪，但是提起对付古家黄家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姐的时候，却像是冰雪皑皑之下压抑着动荡、混乱、几欲喷发的火山。

秦邺甚至怀疑，那两位要不是古家黄家的小姐，很可能已经变成了邺城外无人认领的尸体。

姬流霜要给秦白露报仇，用不光彩的手段，对付以前她不屑对付的人。

这真的只是简单的朋友间的感情吗？

以及，是不是自己的到来才造成了秦白露的死呢？

秦邺的心情蓦然沉重起来了。

没人会高兴自己的到来带来了灾厄。

从到这个世界开始，他不想当秦白露，不想接纳荀夫人这个母亲，而且从未放弃过赚钱离开秦家的想法。他用自己的认知，处处衡量这个世界，不一样，处处都不一样。

这不是他该来的地方。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的码头，脚下江水波光粼粼，这是最开始的地方，认识了一些人，做成了一些事，码头与初见时大不相同。

同样临近晌午，第一次来时，到处乱糟糟的，小贩叫卖炊饼锅盔，为了占到好位置，偶尔会厮打，工人们有的还在干活，有的已经提前溜过来买吃的了，青石砖上踩满了泥水的痕迹。

现在，食堂早已建成，小贩们进了食堂帮工，统一做事，工人们被编好了整齐的队伍，轮流有序进食堂，他们大声的交谈，谈论自己今天做了多少事，小道消息食堂哪个窗口的饭菜最香，哪个发菜员心肠软，求一下就能多一块肉。空旷的码头上，来往最多的是源源不绝的运送木材和石料的牛车。

“唉，东家真是黑心肠，最近木材运过来的速度也太快，我只能拼命刨花，每天还没到中午就饿了。”有人看到又有大批物资运过来，抱怨道。

他的同伴嗤笑：“得了吧，你每天在食堂吃饭，有肉有菜，三五碗饭都打不住，末了还得添一碗蛋花汤。脸都胖了一圈了。”

“腰也圆了。”有人凑过来插言道。

那人恼了，一胳膊肘顶过去：“食堂伙食好，那能怪我吗？再拆台我翻脸了啊！”

几人打打闹闹笑着走了过去，秦邺不禁也随着他们露出了笑意。

“秦大哥！”

秦邺朝声音处看去，陈志远原地跳起来，挥舞着手臂，跟秦邺打招呼，在他身边站着一双男女。

由于秦邺的建议，码头快建成了，这边环境也比以前好了许多，陈志远运橘子交接也不大费时间，正好再跟着哥哥嫂嫂出来秋游。

因为陈志远最近自己也能挣钱，兄嫂二人为他攒学费就攒的没有那么吃力了，终于有了闲暇。

他们一家人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愉悦了。

听了陈志远一家的谢意，秦邺忽然觉得身上某种桎梏一松。心情也跟着豁然开朗许多。

这不是他原本熟悉的世界，但是，一样是很美很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