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可以停了么？”

“不行。”

深夜的客厅，其他人都已经回房间休息，阿尔伯特和卡斯特罗仍在下棋。

塞西莉娅靠在旁边的沙发上，已经无聊到睡着了。

她不愿意走。

想和阿尔伯特一起回房间。

“哼。”老丈人卡斯特罗眼神凌厉地看着他，拿起棋子，嘴角勾起极度自信的笑容（√），“将死。”

这是他晚饭后输了70多把以来第一次获胜。

“所以我们可以停了么？”

“不行。”

“......”阿尔伯特操纵着气流将棋盘归位，轻叹，“您有话要说，对吧。”

“....当然。”

虽说中途70连跪到有点上头了，但他总算还记得正事——卡斯特罗从一开始就打算下棋下到没有其他人之后，再和女婿聊一聊——男巫总算明白为何上午大舅哥将棋盘位让给他时看上去那样轻松，他当时演得一定非常辛苦吧。

“已经发生了的事情，我不好再说什么。”卡斯特罗看了眼他身后塞西莉娅靠着沙发的睡脸，“毕竟都已经全都发生过了，而且我们这个小女儿，从小就倔。”

他知道自己肯定说不动她。

阿尔伯特点头。

他知道确实如此，塞西莉娅的脾性远比看上去执拗。

“但是，作为父亲，我总该知道女儿究竟带回来个什么人，如果你是个烂人。”

男人推动棋盘上的兵棋。

“我怎么也得先把你揍一顿。”

现在，卡斯特罗在乎的事物已经比年轻时候少了很多，也多了很多。

“我走进门以前也不知道你和他们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不知道怎样同你们来往，因为我以前没有家人。”无论这一世还是曾经，他都被遗弃了，驱逐了，因而本来没有在乎的事物，阿尔伯特直视他的眼睛，推动兵棋，“我爱她，这是真的，所以我愿意来试一试。”

除她以外他真正在乎的只有兄弟和理想。

“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他问。

“13年前。”

“我们是同一个班。”

“第七中级魔法学院，26届七班。”他了然，“我们为了花功夫把她送去最好的学校，废了很大的劲，因为几个选择都在外地，但那里，有不少我们认识的人，所有反而是这个最远的地方能够放心。”

他一直很关注自家小女儿的状况，也很快发现出了事：卡斯特罗了解到七班有问题，要换班。

但塞西莉娅坚决不同意。

“我也是为了求学才去的那里，只为求学和个人理想。”阿尔伯特主动放弃了在斯莫兰时的一切，亲手斩断与一位期望接引他成为教职者的神父的联系，来到阿瓦兰迦，他最初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不过现在都已经不一样了。”

现在他留在这儿的理由不再仅仅是求学和理想。

卡斯特罗凝视着他的眼睛。

好一会儿，收回视线，长长地叹了口气，他认为这个年轻人有问题，很不“正常”，但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都已经全部发生了】，女儿看上去也过得很幸福，作为父亲，他最担心的事情，说到底，只是女儿嫁出去之后过得好不好，会不会受欺负，毕竟，塞西莉娅远嫁得有些太远，这位女婿成就又确实高得离谱，难免怕有落差。

“和我说说她在学校时候的事。”他说，“她到底过得怎么样。”

“莉雅在班上一直很活跃。”

阿尔伯特回忆道：

“过得也开心，交了很多朋友，只是新年的时候，很想家，我能感觉到。”

“每次见到她，她的心情都很好。”他说，“但就是刚开头两年，新年那几天，我看到她没在笑。”

所以阿尔伯特会去安慰她。

在街面上遇到她失落的时候，以一名同学和班长的身份，这时候他倒不介意浪费些时间，会愿意多走动，于是长着狸花猫毛色猫耳猫尾的小姑娘就跟在少年后面，少年捧着新买的书和工具，有意放慢脚步让小姑娘跟着，只想报答平时询问种种阿瓦兰迦常识的薄恩，再尽一尽同学情谊，少女则在害羞，小脸红扑扑地跟在后面。

那与最初关于猫娘尾巴的那场意外一样：他不小心握了女孩的尾巴根；这可能是许多事的开端，但对一心学术的少年而言仅仅顺手为之，更无其他想法，事后即忘。

然而少女却对少年有想法。

这样的场景只发生在一、二学年，若果不是她曾说起，他早就忘干净了，再之后猫姑娘似乎就习惯了与家人的距离。

“之后，就互相熟悉了。”

她平时会带他逛街，催促他休息，把他从书本堆里拽出来，其热爱运动，还非常喜欢带上他一起以攀岩、爬树、奔跑等方式宣**力，明明是猫娘却常常像个二哈，让人怀疑她的族群，也时常想帮忙，或与他一起学习，有空闲时自告奋勇当实验助手，即便因为男巫对自研魔法-【洪流】的日渐开发而用不到，也常在他眼前刷存在感，直到【雷明顿通用技术公司】创立后，所谓“助手”才名副其实。

他们一直相处得很好，除了塞西莉娅似乎因为因为天性的样子特别粘人，以及有时候活跃过头。

“接着就是我们现在这样子。”

“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

阿尔伯特平静地说。

所有一切都是自然发生，他们最终走到一起。

卡斯特罗陷入了思考中。

男巫安静地等待。

“我知道了。”

他抬起头：“那我...相信她的眼光，你走吧。”

阿尔伯特站起来，轻轻抱起沙发上睡着的塞西莉娅，往房间去。

“还有，明天，再跟我下棋。”

“....我知道了。”

男巫走过一个拐角，在阿尔伯特消失在视野中的前一秒，他看到塞西莉娅迷迷糊糊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颈，往他怀里拱了拱。

女儿长大了呀。

卡斯特罗靠着椅背把棋子复位，望着天花板，怅然若失——当年那个跟在自己屁股后面乱跑的小丫头会维护外人了，不许他说别人坏话了，而自己这个老父亲。

只能哭晕在厕所。

他看向棋盘，笑了，说了句方言：“【*北地粗口*】.”

这棋下的。

一点没拿他当老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