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里，出于安全考虑，接下来的日子里您都需要住在这儿，还请谅解。”

“如果需要任何生活用品，请及时告诉我们。”

金发红瞳的年轻人站在五六名军人的簇拥中，整理了下袖口和衣领，对同他说话那位军人微微鞠躬：“我知道了，谢谢。”

再询问过某人的位置。

然后走进给他安排的房间。

一个有些简朴的单人间，大约十几平米，有张单人床、一个空衣柜和一张书桌配个椅子，屋里只一扇窗，正对着“口”字形楼院内的另一栋楼房，楼房上方有座时钟塔，他抬起手，对着钟塔校准腕表，铺好床，再推门出去。

他去找人。

“咔擦。”

.......

“大概这样，明白了么。”

阿尔伯特向对方展示着纸面上一个简单的树状图，那是他引导着名为李景逸的远东年轻人画出的，简化过后的关于职业分工的社会模型，让他能够更直观的看到这个处于迟滞中的社会的病态———图中每个部分都出自景逸的描述，但当整体的全貌浮于纸上，却呈现激烈的对立，新时代事物与保守传统，互相疯狂挤压着空间。

还有繁杂无比，四方各处的外部矛盾。

李景逸最近经常来图书室找他，提出问题。

黑发施法者也拿出了耐心。

他不吝于多耗费些时间，作为天方人，对方有立场为了祖国这样做，而且，在这位年轻后辈的身上，男巫找到了他曾经认识得另一群人的影子，从他的视角看，自己无非又多了个学生，他本来就做过老师，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懂了，多谢先生。”

李景逸合上笔记本，长长地出了口气，起身就走。

他还得赶紧回去。

他需要将天方使团主外交官交给他的书翻译几个核心部分，再交由主官何大人——他将决定是否将哪些书本带回去。

阿尔伯特目送他离去，继续书写着，这是他每天的时间安排之一，至少，要巩固温习过曾掌握的知识，接着在自己需要的方向上进行推演，这会儿还早，才上午九寻，时间相当充裕。

“他看起来好难过啊。”

塞西莉娅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如是评判道。

“因为他们的情况确实不乐观。”

他微微摇头，在男巫家乡百年前的屈辱已经证实过，落后就要挨打，如果此世转生在天方，他的行动肯定会不同，但现在，他是个走入巫师共和国旗帜下的学者。

“他们只能自行探路，无人能助。”

“文明必须自己走上出路，而不能假借外人之手。”

历史上，少有一次大国崛起的引领者能够跨肤色人种，丑国人在中东只带去崩溃和混乱，非洲兄弟更长久困顿于贫穷和疾病，未有先例的事情总是不易被信任，也确实需要足够谨慎和怀疑，再者，他已同脚下的土地绑定，这种事，做了，便无回头路。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对方回国时赠予一份不晓得有无用处的手稿，关于这点他正在准备。

他没有狂妄到认为只凭言语能帮到对方的地步。

阿尔伯特放下笔，正要说什么，愣了下，笑了，眼中多出几分无奈，身后开始响起脚步声，接着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按在他头发上。

“儿子！”

艹。

“别薅我头.....”嘴上说着，他没有抵抗，任由头发被搓成鸡窝，并因为高频率的揉搓，尾音变得有些颤，“你这孽畜.....”

是唐吉诃德。

“你什么时候来得？”

“刚到。”金发年轻人松开手，却又要搓他头，他作势要咬才将之吓退，“然后就来找我的好大儿。”

“去你的。”

阿尔伯特揉了揉脖颈，瞥了他一眼——你老惦记你那辈分干甚？

“别那么绝情嘛，来局跑团啊？路上憋死我了。”唐吉诃德坐下来搂住他的肩膀，“你都不知道，这路上送我过来搞得跟武装押运，地下交易似的，几个穿制服的跟个门柱一样站那儿，差点连上厕所都要看着，别人还以为我干嘛的呢，太离谱了，我反正后悔没跟你一样自己上路了。”

“其实也差不多。”

男巫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捧起手边装着蜂蜜水的金属茶杯，呡了口，看了眼自己肩膀上的手，没有进一步动作：

“做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的感觉怎么样？”

“我觉得不行。”

“我觉得可以。”他又呡了口，“安全很重要。”

“另外提醒你，注意点形象，现在有外国使团成员在这儿附近走动......不要和他们走太近，靠近哪怕说两句话也有风险，把你的神经绷紧点，尤其一定不要同意莫名其妙的合影。”

“那我刚才看你跟人聊。”

“情况特殊。”

阿尔伯特补充道：“还有，别人如果问得比较敏感，直说【不知道】就行，不要回答任何关于技术的，和关于任何时间、地点、安排方面的问题，其他问题也不能说得含糊不清，尽量简明快，因为有时候避开回答也是种侧面回答，以及，摘掉你的手表饰品，别让人有借口问你话。”

唐吉诃德愣了下，打量了下他：

“你知道得挺清楚嘛。”

以前被推到那个位子上过，总得有点敏感性....他点头道：“总之，好好表现，很关键，在首都期间别出问题比什么都强。”

男巫扫视四周，继续说。

“我们回房间慢慢聊。”

他将东西收好，几人起身，正要走，阿尔伯特皱了皱眉。

他察觉到有些怪异的视线。

转头望向不远处。

却只看到五六个着教廷礼服的斯莫兰人，和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贵族女人，视线来自于那个女人，在他追溯源头的瞬间低下头遮掩，但速度仍慢了些——他感知到那女人不是修行者。

“阿尔？”

塞西莉娅跟着他的视线望去：“怎么了？”

“他们在看我....没事了，走吧。”阿尔伯特迈开步子，猫娘跟上他的步频，唐吉诃德紧随其后。

“我们玩一局，你带了什么副本？”

“【天堂之战】。”

“旧活新整？”

“是以前那个副本的续集。”

他们聊着，后方又投来视线，这次阿尔伯特没有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