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醒来时，病房里黑漆漆的，耳边只有监护仪的滴滴声。他想抬手摸摸脸，却发现手上带着输液针。

“别动！”一个熟悉的女声响起，同时把他的手按住，声音里满是疲惫，“还差一点就输完了。”

沈修的眼睛适应一下外界，才看出眼前真的是慕厉，并不是梦境，“你…你怎么在这儿？”

慕厉已经熬了大半夜，虽然私立医院并不冷，但她穿着那身礼服裙，并没有换舒适的衣服，总归是不太舒服的。

“你怎么在这儿？”沈修又问一次。

“那你希望看到谁？”

慕厉摸摸沈修输液的手背，将放在他手下的热水袋拿走，把水倒掉重新换上新的热水，温暖的水温却让沈修很紧张。

慕厉问他，“胃还疼吗？”

沈修这才想起他因为胃出血被送进医院，咽咽干哑的嗓子，“郎文渊和宋燃呢？还有孩子们……”

“放心吧，孩子们已经被他们送回去了。”

慕厉手指冰凉，“本以为你能给郎文渊镇镇场面，哪知道你一声不吭离场，倒是让各个公司都以为，沈氏与郎家的地产关系已经达成，周年庆还没结束，各路记者就开始猜测了。”

沈修不敢接话，生怕慕厉接下来会说出什么，一时间心肺监护仪的滴滴频率都快了很多。

“沈修，你别太激动。”慕厉按铃叫了护士，“你不想说的事，我不会再问。当然，我不是不在意，是我觉得没有必要。”

沈修听着慕厉的话，放松一瞬间的心又揪紧，“……为什么？你是觉得我连赎罪都不配吗？”

“沈修，你别这样。”

慕厉还想说些什么，听见按铃的值班医生和护士匆匆赶到。

柔和的夜灯照进来，沈修苍白的脸色被夜色掩盖，值班医生还是那位陈医生，高兴地说，“沈总恢复得很好，也多亏慕小姐在一旁照顾你一夜。”

陈医生检查完沈修情况，感慨道，“这世上最会关心病患的，果然还是家属。”

“这一点太值得我们学习了，护士长，以后每一位到普仁的输液病人，都要配上一个暖手袋。”

等监测仪各项数据抄录以后，陈医生看看沈修的体温，“烧退了，再休息静养几天，就能出院了。”

“不过沈总切记，以后不能喝这样高度数的烈酒，急性胃出血虽然不致命，但也是很麻烦的病，需要长时间休养才能完全恢复。”

陈医生带着护士长离开，还不忘打趣沈修一句，“沈总，这样好的女朋友，我从医这么多年也少见，可是要珍惜。”

护士长也在一旁帮腔几句，“我原本让慕小姐换身衣服，旁边也有陪护床，可以好好休息，哪知道慕小姐怕输液管出问题，生怕沈总滴了空瓶，耽误病情。可是在床边守了一夜。”

重归黑暗的病房只有二人静静的呼吸声。

“你……都想起来了吗？”沈修声音喑哑，眼前看不到一丝光亮。

慕厉抿嘴摇头，天边已经出现亮光，早上四点多钟的气温很低，也是一天中最静谧的时刻。

“我妈说过，当时应该是个醉驾的人造成那次车祸，但是人没抓到，逃逸了。”

慕厉回忆一番四年前的细节，发现还是有很多对不上，索性也不多想，“不瞒你说，那次事故导致我大出血，那段记忆真的想不起来。”

沈修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说……车祸导致你失忆了？”

“医生也觉得很奇怪，按理说这种情况很少，我也检查过，大脑没有什么损伤，可我就是记不清那次车祸了。”

慕厉看着沈修不知所措的表情，“所以沈修，那次逃逸的人，真的是你吗？”

车祸？车祸！她竟然真的忘了？！

沈修干哑的喉咙吐不出声音，不知是喜是伤的情愫盘亘在他的心头，想和盘托出的心终究是沉下去。

“……我是不是，差点害死你？”

慕厉有些疲惫，“所以你就想弥补我？”

没等来答案，她叹口气，“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逃逸，我们认识才不过几天，我倒觉得你不是那种人。”

沈修紧紧闭上眼睛，喉咙上下滚动，“我当时喝醉了，不知道撞了人。”

这个借口慕厉早就想到，她不知道沈修究竟是想要掩盖谁，连这种肇事逃逸的罪责都能承担下来。

“你那两个发小也都知道？还有谁知道？你父母？”

慕厉暂时没有表态，“但是沈修，这种事你完全可以拿钱了事，我也不是什么清高的圣人，如果有一笔赔偿金，我并不会拒绝。”

沈修处于崩溃边缘的情绪竟被她说笑了，“……好，等天亮我就把沈氏地产的股权100%无偿过户给你。”

慕厉一僵，发觉一谈到这个话题，跟沈修就没法对话，“沈修，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沈修的眼皮突突直跳，完全没有发现慕厉将他的表情全都看在眼里。

慕厉连沈一山跟贺媛都想过，难道是两位重量级人物不小心肇事，怕引发公司股价变化，所以不敢承担责任？

可这个逻辑不通，即便真的是酒驾造成事故，以他们的商业头脑，绝不可能逃逸，甚至会借此大肆炒作，向社会公众传达一个负责态度良好的商人形象。

慕厉想和罗蘅说说这些心里话，但奇怪的是，罗蘅自从昨晚回去后就不接她的电话，只发了一条信息告诉她，最近健身房事多，先去忙几天。

“沈修，你这样真的让我很为难。”慕厉轻轻弹弹输液管，还有一小半药剂，“等天亮估计你那两个发小就过来了，我也跟夏总请个假，回家休息一天。”

半晌未说话的沈修突然说道，“我想见见你家里人，跟他们说说当年的事。”

“不需要。”慕厉语气虽淡，但不容反驳，“我家只有我妈，我不想因为几年前的旧事让她伤心难过。”

过去的事情真的能过去吗？沈修心中惨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