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晚，刘芸一家和孩子们挥手告别，谢绝了沈修和宋燃要送她们回家的请求。

母女三人坐在空荡荡的地铁车厢里，还没到晚高峰，人们都三三两两地零散坐着。

刘芸什么也没问，罗蘅心情不好，一直也不说话。

眼看妈妈和妹妹都这样，慕厉坐在中间，左右挽着她们两人的手。

地铁速度很快，几分钟就到了，母女三人互相搀扶，一路无话地进了小区。

老邻居们一早上就没看到刘芸，傍晚才看到她和女儿们回来，都热情地问好打招呼。

“哎刘姐，这是干嘛去了？周末放假不来和老朋友跳舞？”

“我还问黄姐呢，她说你去医院体检了？怎么样怎么样？普仁是不是特别豪华？”

“啊哟刘姐，你真是不得了啦，体检要去普仁的啊？我女儿说那里贵得不得了，咱们平头百姓去不起的啦！”

刘芸笑着和老舞友们打招呼，说了几句，满腹心事地进了家门。

罗蘅用肩膀撞一下慕厉，意有所指地冲刘芸点点下巴，慕厉心领神会。

“妈，今天跟孩子们玩累了吧？你先洗澡，早点睡觉吧。”

刘芸的确是很累，但相比于身累，心更累。

“厉厉，蘅蘅，你们都过来，妈妈问你们几句话。”

慕厉知道躲不过，乖乖坐下，罗蘅搬个小椅子，规规矩矩坐着，没像平时一样仰躺在沙发上。

刘芸不是第一次见沈修，但确实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他，沈家公子举重若轻、风流倜傥，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你跟妈妈说实话，你跟沈修……有没有……在一起？”

慕厉犹豫一下，罗蘅先不干了，调门老高，“什么玩意儿？你跟他……”

“不是不是，你们别想歪啊！”

慕厉连忙否认，“我的确是没再拒绝他的追求，但是我俩保持距离，什么也没有。”

除了亲过几次。

罗蘅心绪不定地看了一眼刘芸，咬着牙，低下头。

刘芸半悬的心慢慢放下，这种事女儿还是不敢骗她的。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慕厉红着脸认错，“我知道是我不好，本来都说好了，做完项目就回r国，我也没想到会跟他发展成这样……”

刘芸知道，年轻人的情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透的，今天不喜欢，明天可能就爱得深，有几人能扛得住这样一个贵公子的追求呢？

“先不提这个沈修是不是认真的，蘅蘅——”

刘芸把话头先放到罗蘅身上，“这个宋燃，我看着是不错，你们相处得好，我和你姐姐肯定都是高兴的。但是——”

“但是妈妈不想让你陷入这种痛苦中，亲情和爱情完全可以兼顾，你不要因为我和你姐姐，就故意折磨自己。”

罗蘅的眼泪唰一下就掉下来，她喜欢宋燃，但时时刻刻又陷入到宋燃是沈修朋友的煎熬中。

对罗蘅来说，接受宋燃，就像是背叛了妈妈和姐姐，强行压抑的痛苦，总是会浮上心头，刺痛她。

“宋燃现在能容忍你，可能是荷尔蒙作祟，但你要跟他走下去，必须要尊重他的感受。”

慕厉当然希望罗蘅能走出童年阴影，“蘅蘅，我和沈修再怎么样，也是我们两个人的事，虽然这么说显得很虚伪，但我真的希望，你能追求自己的爱情。”

罗蘅哽咽，被慕厉抱在怀里轻轻安抚。

“我的傻妹妹，如果因为我，让你连恋爱也不能谈，那我这个姐姐，实在是太失职了。”

哭起来就停不住，罗蘅把这一阵的辛酸痛苦狠狠释放了一次，在慕厉的陪伴下，进屋睡觉去了。

哄睡了罗蘅，慕厉拿着卸妆液和热毛巾，把她哭花的一脸化妆品擦干净，照顾完这只小猪，重新回到客厅。

“妈妈……”

刘芸知道，罗蘅的问题主要是心理上，可慕厉的问题更让人纷乱无序。

“你坐下。”

慕厉从没见过妈妈这样严肃，客厅里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要压垮她。

“你喜欢沈修，这也是没有办法的。”

刘芸单刀直入，不给女儿否认和辩解的机会。

“他长得好，人也能干，性格也不错，对你上心，你喜欢他也是必然的。”

慕厉脸上露出喜色，刘芸毫不留情地继续说道，“可我并不认可你们的往来。”

看着女儿情绪起伏，刘芸心中不是不痛，如果沈修和慕厉的开始，不是这种伤害双方的意外，该有多好。

“年轻人，总是将爱情看作人生的重要一节，但到了我这个岁数，除了安稳生活，我已经什么都不想求了。”

“就像你说过的，沈修关注到你，是因为那场意外，他心中有愧，就连他的家人，也因此对你很好。这就说明，他们一家人是善良的。”

“但愧疚之情能维持多久？人都是自私的，如果有一天，他遇到真正心仪的人，还会觉得愧疚大过爱情吗？”

慕厉已经把这些事反复掂量过很多次，她开诚布公地和妈妈坦言。

“关于这个，我早就问过沈修，但他说，他不是爱我，而是喜欢。”

刘芸一惊。

“他对我说，愧疚可能会产生爱，但不能产生喜欢。”

回忆当时的沈修，慕厉依旧觉得有些可笑。

“沈修就是个直男，没有什么弯弯绕绕的心思。我以前想过，会不会是他在骗我？怕当初那场意外曝光，他的形象受到损害。”

“但这两个月接触下来，要么就是他演技太好，要么就是他真的是个蠢直男。”

刘芸眉眼微微颤动，她无法断定沈修到底是真是假，但今日一见，沈修的表情就能说明一切。

——很有可能，沈家人早就知道，当初把孩子们送到老宅门口的，就是她。

刘芸心中发苦，只要有心，就连她这种没有人脉和权力的普通人，为了保护女儿，都能查出沈修的行踪，更何况是手握资本的沈家呢？

“再蠢也没有你蠢。男人说两句好话，你就被糊弄到手了。”

“万一他不负责，你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