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宝图？”

三人都紧盯着王理川教授，小老头往木椅子里一座，嘎吱两声。

“你是g市宋家的公子，你爸给我打过电话了。别人的面子我可以不给，宋医生救过我的命。”

宋燃一愣，不相信地打量着王理川，“您是……”

“当年我被谢永远揭发检举，送到牛棚改造，你爸爸就跟我一个牛棚。”

王理川教授没多大愤慨，反倒是有点愉悦，“那时候真惨啊，一顿饭扔给我们俩一个馍馍，我比你爸年轻，胃口大点，每次都是他给我分大半儿。”

慕厉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沈修也沉默着。

什么被人逼迫不得不把堪舆图送给上级，难道都是谢永远瞎编的吗？这种事有瞎编的必要？王理川活生生站在这里，难道不会戳穿他的谎言？

“我爸当年遭人构陷，在牛棚关了几天，说是有一位年轻同志一直照顾他，原来就是您吗？”

宋燃很激动，从小就听他的老父亲讲当年的往事，年幼的他既气愤又难受，不过按他父亲的话说，苦中作乐是人的自救本性，他在牛棚时和一位年轻同志结下了颇深的友谊。

“不过也是我运气不好，年轻时候脾气大，被学生检举把我气坏了，在牛棚里得了肺病，当时不可能有药给我们这些‘臭老九’吃，你爸爸借着放牛的机会，到山上找了一堆乱糟糟的草药，用几碗清水和着给我灌下去，把我的命救了。”

别说宋燃一个当医生的，就是慕厉和沈修两个外行也知道，这哪里是救命？根本是死马当活马医，王理川能扛过来纯粹是运气好。

王理川教授活到这把年纪，和小年轻们说说往事，不过是老人家的一点回忆本能，感喟宋医生不离不弃的情谊。

“我父亲跟我说过，但他强调那位年轻同志非常坚强，在牛棚的恶劣环境中对抗疾病，给了他极大鼓励。”

宋燃眼眶热热的，慕厉也是鼻尖发酸，沈修沉默不语。

“后来宋家调动关系，把你父亲救出去，临走前他跟我说，一定会想办法把我也救出去。呵呵呵，这种话我听了好几次了，也没当真，反正你父亲人好，我是真心替他高兴。”

王理川陷入回忆，一双手摩挲着堪舆图，“哪知他说的是真的，我真的被提前放出去了，现在想想，我都觉得像做梦一样。”

老人家话锋一转，眼神忽然凌厉起来，“宋家小子，你是宋家的老疙瘩，你父亲肯定不愿意给你讲那些污糟往事，但老头子我可不是你爹，没必要给你画个好看的大饼。——你拿着这份堪舆图，到底想要什么？”

宋燃一愣，刚才的感动还没收起来，结结巴巴地说，“我想……不是，我发小公司想、想请您出山，做个项目顾问。”

沈修被王理川一盯，像是被鹰抓住的兔子般哆嗦了一下，他摸摸鼻子，“王教授，我不敢瞒你，事情是这样的……”

王理川听着沈修的解释，思绪飘到四五十年前的旧时光。

那时他是个一心热血的学术青年，立誓要画遍大江南北，为祖国的堪舆事业贡献出自己一生的心血。

对学习最热心、最积极的学生，就是谢永远，别看比他小不了几岁，一口一个老师崇拜地叫着，还真让毕业没多久的王理川飘飘然，自以为是学生的人生导师。

哪知日月变幻，整个社会陷入一片动荡，他最得意的学生谢永远主动揭发他，声称他绘制的堪舆图是为敌人提供军事信息的重要凭证，很快他被下放到牛棚，连放牛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整天呆在臭气熏天的牛棚里收拾牛粪。

王理川并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抗争过、辩诉过，甚至在牛棚里一心求死。和他同一个牛棚的人换过几次，要么是靠着检举他人，从受害者变为施害者，要么是家里托了关系把人弄走。

只有一位宋医生，下放到牛棚时，很好奇地和他打听牛的饲养情况。

想到这里，王理川教授笑笑，打断沈修的话，“原来是谢永远那个继子吗？你替我谢谢他，如果不是他花了大价钱把这份堪舆图拍下来，只要它还在谢永远手里，我就不会多看它一眼。”

慕厉心中剧震，这位王理川教授，看着就是个不起眼的小老头，年轻时的一腔热血，在现实面前成了自我保护的屏障。

谢永远拿着这份堪舆图，到底是要干什么？王理川之前说的“藏宝图”，又是什么意思？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王理川教授语气调皮，“这些年谢永远找过我无数次，每次都是一副对不起老师的怂样。我就不理他，我气死他！”

慕厉没忍住，先笑出声，沈修当然要跟上陪笑，处于震撼中的宋燃，也被王理川不着调的样子逗笑。

“王教授，您这份堪舆图到底有什么秘密？值得谢主任这么关注？”

王理川摆摆手，“不过就是一份普通的堪舆图，当年谢永远学艺不精，心思不在业务上，当然领会不了我说的话。”

当年g市北部还是一片荒山，市政府根本不会对这里进行开发和勘探，王理川带着学术人“敢上九天揽月”的精神头，从省会开始，用脚丈量了k省每个角落，到了g市北部时，他凭借经验和以及测量结果，认为这里应该有某种矿藏。

但那毕竟是几十年前的事了，设备不够精密，对矿产成分的分析能力也有限，王理川只能把堪舆图绘制出来，并在一旁做上标注。

“就是这一小块，是我专门针对当时的矿藏性质做的分析，但我当年水平有限，对地质勘探的研究仅限于‘勘探’二字，实在是没有能力分辨出矿藏种类。”

王理川经历一番劫难，早把谢永远的真面目看清，更不可能把事情真相告诉他，结果这些年过去，谢永远暗自揣摩，倒是脑补出一场富贵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