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宋燃的问话，高洋并不想多说。

他心里压着石头，说话语气也不好，“顺不顺利能怎么样？弘丰又不是只有她一个项目经理。”

宋燃被小年轻撅了一句，体谅他是担心慕厉，没跟他一般见识。

“小高，你跟罗秘书是师兄弟，他这一阵没少跟你诉苦吧？”

宋燃不说全知全能，也算是一位很不错的心理医生了，“罗秘书做下属的难受，我们这些发小更受。你要是觉得沈修活得太轻松，合该他遭罪，我也不能说别的。”

“但是小高，我们都是外人，看着他们都觉得煎熬，他们本人该承受多少？”宋燃很会劝人，他希望高洋能做他的“线人”。

高洋根本不吃这套，从疗养部一路狂奔过来，知道慕厉没有大事就好，什么遭罪、什么煎熬，那不都是因为沈修这个罪魁祸首吗？

“我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如果不是慕经理帮助我，我不可能刚毕业就进入项目部，她看重我，希望我能在工作上起到协助的作用，但不是让我干涉她的私生活。”

宋燃瘪嘴，小年轻原则性这么强，会在社会上碰壁的。

“我不知道沈总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对她，我眼中没看到过慕经理有什么错。沈修如果不想继续跟她在一起，完全可以像之前一样，跟她断掉一切联系，只是别像现在一样，故作这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被高洋骂得还不了口，宋燃也不希望看到沈修这样，但这是他发小，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兄弟，他肯定是不能听着别人这样骂他。

“你再说他，我就告诉慕经理，让慕经理收拾你。”

高洋鄙夷地看一眼怂怂的宋燃，心说这几个发小没一个有胆子的。

“你敢吗？你现在敢在慕经理面前提他一句？不怕慕经理妹妹就收拾你？”

被高洋拿住软肋，宋燃飘忽不定地看看医院走廊，心里再气也没用，现在的小年轻说话都很厉害，再加上这位愣头青跟着慕厉几个月，早就学到了她身上那股无赖劲儿，谁也惹不起。

不知慕厉还要睡多久，宋燃把高洋赶回疗养部陪妈妈，再三保证只要慕厉醒了就通知他。

高洋半信半疑地走了，宋燃一乐，小年轻还是嫩吧？这拿到了联系方式，就不怕以后打听不到慕厉的情况。

……

慕厉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她眨眨酸涩的眼，闭着眼睛钻到被窝里不想动，一翻身撞到什么，只听罗蘅迷迷糊糊地从床上抬起头，“姐，你醒了？”

慕厉思绪回归，才想起自己做了胃镜，应该是麻药劲儿刚过。

“不对啊，我酒量这么好，这什么麻醉师啊，打了多少麻药。”慕厉打开灯，柔和的灯光还是晃得她睁不开眼。

罗蘅拿着胃镜检测报告，“姐，医生说你最近压力大，肠胃负担重，让你不能再吃刺激性食物了，大荤大腥的都不行，倒没说不能戒辣。”

慕厉笑笑，等着眼睛适应光线。

这一个多月来，慕厉从没睡得这样舒服过，就连回忆起那段感情，都带了一层滤镜。

“蘅蘅，这段时间，让你受苦了。”

罗蘅又红了眼睛，幸亏夜晚灯光发黄，也没特别明显。

“姐，你说什么呢。我这个人自私又胆小，就希望你和妈妈永远能给我遮风挡雨，可你这样痛苦，我根本不能帮你分担，我……”

慕厉握住罗蘅的手，一个月来的疲惫感在一场酣睡中消退，她不禁苦笑，难道真的是时间治愈一切？她对沈修的感情就只能维持一个月的伤心吗？

“蘅蘅，你别担心，让我自己消化一下，我就没事了。”

罗蘅眼泪掉下来，“你不恨沈修吗？”

一个多月，这是罗蘅第一次在慕厉面前提起“沈修”。

慕厉喝下一杯温水，摇摇头，“我不恨他。——蘅蘅，你能跟我说一句实话吗？”

罗蘅不明所以，“姐你问。”

“你真的不知道，当初撞了我逃逸的人是谁吗？”

罗蘅一怔，不知道慕厉为什么提起那场“车祸”，“姐，不就是沈修吗？”

慕厉笑笑，头脑清明，“绝对不是他。说来奇怪，车祸这么大的事，我竟然没有多少细节记忆，我有记忆时，就已经是在医院中，你和妈妈坐在我的病床前，告诉我大出血把你们吓坏了。”

罗蘅脊背僵直，没想到慕厉睡足一觉后，竟然把许久想不通的问题接到一起。

“你和妈妈都不愿多谈那场车祸，我也只当你们是受了惊吓，可是蘅蘅，我现在想想，你对沈修的态度非常奇怪。”

“车祸的确让我受了非常严重的伤害，但当年沈修逃逸，他说他是因为害怕社会声誉受到影响，即便是找到我也不敢负责。”

“可五年后他再遇到我，怎么就敢负起这个责任了？不怕我咬着他勒索吗？既然肇事人提出负责，你和妈不是让他赔偿，反而是冷处理，根本不接他那个茬儿，到底是为什么？”

罗蘅刚睡醒，根本没有那个脑子跟上慕厉，“姐……我……”

慕厉看着罗蘅的表情，深吸口气，“你我就不说了，以妈那个性格，沈修主动送上门要负责，她不谈赔偿不见沈修，你不觉得非常奇怪吗？”

刘芸不是贪财的人，但绝不是往外放钱的傻瓜。如果沈修是当初的肇事人，刘芸大可以坐下来跟沈修谈一个合适的赔偿价格。

慕厉毕竟是活下来了，有什么比金钱对活人更有帮助呢？

“还有沈修的父母，包括他的发小们。”慕厉直视罗蘅，“蘅蘅，我还记得那次沈修胃出血，宋燃在车上跟我说过的话，他说‘沈修可以把命’给我，你觉不觉得奇怪？”

罗蘅脸色煞白，这一瞬间，她几乎以为慕厉想起了一切，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牙齿咯咯作响。

慕厉眼有精光，在昏黄的灯光中，继续逼问罗蘅，“蘅蘅，我不想活在谎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