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厉到工地时已经临近中午，总工程师孙长柏亲自迎出来，热络地握着高洋的手摇了好久，反倒只轻轻握一下慕厉的手。

“辛苦辛苦，慕经理一路风尘仆仆，我们这工地也是准备不够齐全，让几位受苦。”

高洋退到慕厉身后，逐渐成熟的小伙子像个保护神。

“我们章工去哪儿了？她这人性子急，今天早上刚被我们梁董挖来，一个人就急吼吼地跑到工地上看建设进度，沈氏地产的沈总还追过来跟她商量晚几天过来，她才不答应。”

孙长柏心里敲鼓，这慕经理可是在r国时就跟着梁非凡董事长的特助，如今成了新项目的直属负责人之一，后面还跟着梁董现任特助，他可真是够倒霉的。

章无暇一到工地拿着入职证明，也没人认识她，工地负责人还是挺精明的，把她请进休息室，又去联系集团，一看这人的身份没问题，才把孙长柏叫出来。

身份倒是真的，可工地上的工人都是各个施工队的人员，不说是不是临时凑数的，就算是凑数的人家也只认总工，谁知道刚落地一个女工程师，还就要上工地去看什么进度。

工地上这点事儿吧，本没有那么严重，但就是很让人讨厌。

慕厉和高洋都是在工地上吃过亏的，而且她又记仇，一看孙长柏的表情就知道，无暇突然空降，肯定不是那么顺利。

高洋前几年察言观色的本领可都是慕厉亲传，又跟着梁非凡出来进去那么久，自然是能看出这位孙总工表情的不正常。

章无暇说今天打地基，估计也就是某些试验区域划定后，在进行地基试验。

慕厉穿着登山靴，一眼就看到章无暇在老远的土丘上，“无暇！无暇！”

章无暇听见她的呼喊，也高兴地挥挥手，远远的声音传来，“慕厉——上来啊——！”

高洋的困都醒了，被章无暇的精力打败，“慕经理，你认识的姑娘怎么都这么有精神头儿？”

慕厉白他一眼，“怎么，年纪轻轻的，体力还不如姐姐们？”

孙长柏一把岁数，跟着爬高上墙的倒是不在话下，就是脸色不好。

慕厉爬了好久土坡，终于站在章无暇身后，腿有点抖，“无暇，这么高你不害怕吗？”

章无暇站在最高的土坡点，拿着长焦镜头拍，头也不回地说，“怕什么？我那时候跟吊车，八十多米高，也没害怕过。”

孙长柏左右找了一圈，一个现场负责人一脸复杂地跑过来，跟他耳语了几句，这位总工程师笑得僵硬。

“章工、慕经理、高特助，咱们先接风，好不好？食堂准备了不少好吃的，梁董特地交待的，可不能亏了两位姑娘的嘴。”

慕厉觉得有点丢脸，好像她这项目经理就是来蹭吃蹭喝似的，梁董也不给她留点面子。

章无暇摆摆手，“慕厉你先去，我把这块拍完的。”

高洋打圆场，“慕经理，咱们先走吧，章工是专业人士，别打扰她工作。”

毫无用武之地的项目经理落地先进食堂，传出去以后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可是食堂里的大骨头炖土豆的味道……真香。

高洋时差还不算全倒过来，而且他过来一趟纯粹是听从梁董的安排，也不愿意在这种时候抢慕厉的身份，吃了一碗汤拌饭就喊累，孙总工让人带他去睡觉了。

“孙总工，不好意思啊，高特助这人脾气好，面子又薄，今天早上刚出差回来，一看我要过来一趟，梁董安排他干事，二话没说他就来了。”

孙长柏看着风风火火去洗脸的章无暇，连忙端着小茶杯，中午是不敢喝酒的，更不敢让梁董的心腹喝酒，“慕经理这话说的我惭愧，都是我教导无方，让底下人冲撞了章工。”

章无暇擦着脸出来，听到个尾巴，也不客气，拿上筷子就开始啃骨头，含混地说，“怎么了孙工？谁冲撞我了？”

慕厉的手机滴答一声，她低头一看是高洋的信息。

“我打听一圈，章工刚到就被几个工人调戏了，说她娘里娘气的，一看就上不了工地。结果被章工打了一顿。”

“咳咳咳咳咳……”

筷子都握不住，慕厉赶紧喝茶压惊，抬头对上章无暇关切的目光，“你这吃肉慢点儿，我又不跟你抢。”

孙工一看章无暇当面没告状，多少是给他这个总工面子，实在是心里感激。但要是回头人家跟梁董打小报告呢？那不还是他的责任。

“章工，我管教工人不严，都是我工作不到位，让您见笑了。”

章无暇把大骨棒好好啃了一圈，满嘴流油，“哦，你说那两个小子啊。嗨，我早习惯了，我这么多年在工地上什么人没见过？有没有背景都不影响人家不听你的，说到底还是自己立威最重要。”

“是是是，章工教训得是。”

慕厉心中点赞，可不就是这样，她们这些在工地上混迹的女性，最容易直面的就是性别歧视。

有些工人的思想很老套，认为工地就不该出现女人，别看工人年纪不大，受到的教育影响基本都来自于上一辈工人，很少有人会意识到女性地位。

而且现实也很说明问题，女工程师少，女建筑师更是凤毛麟角，像章无暇这样肯实地走访的，多少都带着点儿不同寻常。

“哎，不过可说好，那俩小子的医药费我不承担。”

章无暇抠门得很，“我这工资还没拿到呢，就先往外贴钱？没这个道理。”

不想贴钱你倒是别打人啊，就不能学学我砸几块砖，实在不行撒个泼，这不都是好方法。

孙工连连摆手，“章工可别这么说，我这脸都没地方搁了。”

慕厉毕竟是属于集团的下派领导，当即撂下脸，“孙工，这是几个意思？怎么章工来第一天，就能有人欺负她？”

正说着，现场负责人拎着两个脸上乌青的小子，战战兢兢地站在食堂门口，“孙工，我把这俩混小子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