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四爷的外室(清穿)」

168、囚笼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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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科状元江知寒,乃是江府庶出,身份低微。

他年幼就没了生母,作为生父的江临也从不管他。在江府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物。人素来都是捧高踩低的,见他不受宠,伺候的婆子也不尽心。

年幼的时候没看顾好他,让小小的他掉入莲花池中。那是冬日,半大儿点儿的孩子还没人腰高,在结冰了的冷水里挣扎着,再晚一点儿就没了性命。

之后虽是救出来了,但那一双腿却是受了重创。一到下雨一双腿便犹如针钻一样的疼。

一旦发作,就犹如千万只的蚂蚁啃食着骨头。那种痛不是经历过的人,只怕是无人能够体会。

如今,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雪,他如何来了?

叶南鸢想冲出去,可人才走到屋子中央,便被那条脚链给拉了回去。金丝铁链传来细微的声响。叶南鸢看着近在咫尺的门,浑身的血液开始倒退,她冷的止不住的打了个哆嗦。

“小主。”

两个小丫鬟吓了一跳,赶紧冲上前,扶住叶南鸢:“您这是怎么了?”伺候这小主这么长时间,还从未见她这样激动过。

小丫鬟吓得在原地团团转,那副样子像叶南鸢还不反应过来,就要冲出去找人了。

叶南鸢伸出手,将快要冲出门的小丫鬟拽了回来。她牙齿紧紧狠咬着,强行忍住才没让自己再漏出破绽。

这个时候贝勒爷让江知寒过来意欲为何?

他究竟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叶南鸢不敢去赌。没弄清楚之前,她若是泄露出来,走错一步,将会万劫不复。

“我无事。”

她笑了笑,将手收回袖子里。颤抖着的指尖过了好长一会儿才平复过来:“不过是身子不舒服,想出去看看罢了。”

两个小丫鬟虽狐疑,但也不敢多嘴:“主子哪里不舒服,可要请太医过来瞧瞧?”

叶南鸢这个时候不想去猜想两人想的什么,她坐回原地,低头喝了口茶:“你刚说来了不少人前来救援时疫?如今这个地方如此危险,怎么还来了这样多的人?”

时疫非但没有控制,每日里死的人还越来越多。如今这个地方已经成了时疫的第一线,随时随时都将会死人。旁人对这个地方早就已经是避之不及,事关性命的事又有几个能不小心?

“万岁爷吩咐的,自然是不敢不来。”

小丫鬟见叶南鸢这模样,很是松了口气。

“也不全然是万岁爷下命来的。”另一个个子高的小丫鬟从未说过话,此时却是忽然开口:“至少有一个人是主动请缨,自愿过来的。”

那小丫鬟抬起头,对上叶南鸢的眼睛:“那人便是新科状元,江知寒。”

小院的青黛石瓦被笼上了一层厚厚的雪,栏杆下坠着婴儿手臂大小的冰溜子。寒冬的天,连着湖面都结起了冰。

只偶尔有零星的雪花飘下来,落在人的肩头上。又眨眼间跟着融化了。

苏培盛推开门,送屋子里的人出来。弯起的背脊骨刚抬起,他抬眼就瞧见站在院子门口的人。

那人立在小院中央,手中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那儿已经不知道多久了。只身上半旧的长袍已经泛起了白霜。肩头披着的那件斗篷,瞧着也快冻硬了。

这样大的雪,露天之下,站了足足有两个时辰。

苏培盛转身的时候眼神不着痕迹的往他膝盖处儿撇了一眼,紧接着深深叹了口气。

他推开门,弯腰进了屋内。一阵热气涌来,浑身都跟着暖了。

苏培盛搓了搓冻伤的手,走到书案边倒了杯茶水:“贝勒爷。”茶盏放下来,他才像是无意道:“天都要黑了,江大人还在院子里站着呢。”

今日,同行的大人们一起过来的。唯独只有江大人一人站在门口。

苏培盛虽是明白怎么回事,但想到门口那人连着眼睫都要结上白霜了。心中就开始突突:“这寻常人在这冰天雪地里站上一整日也会受不了,何况是……”

“听闻这江大人还带有腿疾,这要是到了晚上,天一黑,人可就彻底扛不住。”

书案后的人停下手,苏培盛大着胆子往前一看。贝勒爷那张脸笼罩在灯火之下,冰冷的一双眼睛正牢牢地盯着他。

“爷……”苏培盛吓得一颤,立马跪了下来:“是奴才多嘴。”跪那一瞬间,背脊骨都绷直了。苏培盛跪在地上,额头的汗止不住的往下坠。

隆冬的天,豆子大的汗珠滴在地毯上。苏培盛跪在地上,一张脸上半分血色都没有。

“让人回去。”许久之后,书案后才传来声响。

清清冷冷的一道声音,苏培盛彻底松了口气。双手撑着地上站起来的时候,他才察觉自己一双腿都是软的。

“江大人。”

苏培盛站在回廊上,等双腿不那么发颤了,才撑着油纸伞下去:“贝勒爷让您回去,您回吧。”

晚霞过去,头顶一片漆黑,满天的雪花之下,站在院子中的人衣摆早已被风雪打湿。

江知寒一双腿早就没了知觉,听见这话过了许久,才算是动了。他抬起头,目光透过苏培盛,看向他的身后。

正前方的书房中,小院点着烛火。从这儿看过去,窗外似是站着一个人,那双眼睛正牢牢地盯着这里。

油纸伞下的一只手握紧,他垂下伞沿,挡住了看过来的目光。

伞沿遮住了眉眼,一双眼神掩盖在眉目之下,漆黑一片。

他冲着苏培盛无声的点了点头,随即才撑着油纸伞离开。青竹色的长袍立在雪地之间,背影如同来时一样挺拔。

苏培盛点了点头。可转身时,目光往下,却是又愣住了。油纸伞下,那人的背影如同来时一样挺拔。可唯独一双腿,僵硬又笔直。

冰天雪地之下,那双腿早就没了温度。膝盖笔直的,弯曲都弯曲不了。这位春风得意的少年郎,是拖着两只腿一步一步往回挪的。

分明姿态艰难,可瞧着通身都是傲骨。

“爷。”苏培盛回去后,才瞧见贝勒爷站在窗棂后。他大着胆子掀开眼皮撇了一眼,才道:“人已经回了。”

四阿哥放下手,半开着的窗棂关了起来。

他人坐会了书案后,抬起手握住毛笔。屋内静悄悄的,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忽然说了一句:

“找个机会让她两见上一面。”

苏培盛的眉心开始疯狂的跳动起来。这人说的自然就是江大人。而这个她……前段时日,贝勒爷就派人查过叶格格的身世。

没有血亲,胜似亲人。

这样一种关系在,贝勒爷几乎是避之不及。叶格格如今都怀了身孕,怎么还会想到要让两人见上一面?

他就不怕,两人这一见面,叶格格就当真想法子逃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苏培盛眼皮急跳着,张开嘴却是半句话也不敢说。弯腰低头说了个是,便头也不回的去了。

自从知晓江知寒在这儿之后,叶南鸢就很少能睡的着了。她已经失去了姐姐,若是江知寒再出什么事,她难以想象那个局面。

因怀着身孕,这几日很是消瘦了些。四阿哥来过几回,几乎是次次都要发脾气。

他倒是不敢当着叶南鸢的面撒火。

只听下人们说,回回从这里出门,贝勒爷的书房便砸的不像样子。

“贝勒爷心疼格格,见格格瘦了比自己受伤还难受。”叶南鸢听后,浑身僵硬了片刻。却只垂下眉眼,到底半句话都没再说。

叶南鸢的眼神落在脚裸上的铁链,对于一个囚困住自己的人,她实在是没有什么别的心思,也不该有什么心思。

她抬起头,将手中的药碗递过去。小丫鬟瞧着她面无表情的脸色,乖乖的接过碗,却再也不敢多嘴了。

“那奴婢把窗户打开,给格格透透气。”窗棂刚打开,却是传来一阵哽咽声。断断续续的,听着伤心极了。

叶南鸢揉着眉心的手放开,眼神往下看过去:“怎么回事?

“是伺候洒扫的小厮。”那小丫鬟转过头,眼神中有些难受:“爹娘老子都染上了时疫,如今被拖了出去,只能看着等死。”

还未研究出治疗时疫的药方。如今只要一染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的等死。

叶南鸢的手一下子攥紧了。

天黑之后,开始下雪。晚膳之后她喝了药,睡得便有些早。等听见动静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身侧站着个人。

“姐姐。”

钮钴禄身上穿着斗篷。站在了床榻边。还未等叶南鸢出声,却见她立马弯下腰,抬手堵住了她的唇。

“姐姐,你别做声。”钮钴禄的声音压的低低的,小声儿道:“今日贝勒爷在与人商议药方,看顾你的奴才们都睡着了,我这才偷偷地溜过来的。”

叶南鸢瞧见是钮钴禄早就松了口气。

见她点了点头,钮钴禄才小心翼翼的将手给放开。然而,还未等到叶南鸢说话。她便抬手指着前方,对她道:

“姐姐,我带了个人来看你。”叶南鸢的眼神顺着她的手指看向前方。

屋内。漆黑一片,只有窗外一轮明月。

那人立屏风旁,身形笔直,姿态挺拔。他低着头,半张侧脸倒影在点翠的金玉屏风上,肩头玄色的大氅与夜色融为一片。

但那目光却是直直的看向她的方向。

不用看脸,光是一个身形,叶南鸢就认出是谁。她抬起头,唇角还未勾起,眼泪就掉了下来。

发红的眼圈落在那人的膝头,颤抖的声音直到开口,才知道不知何时已经沙哑。

“腿疼不疼?”

太长时日的分别,久违重逢的再见。

第一句话,她在问他疼不疼。

屏风后的人垂下眼帘,目光落在她的脚腕上。袖子里的指尖颤抖了许久,他用尽力气,骨结突起。

到最后,也只不过是一句:

“我来接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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