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未成年」

第67章 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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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确曾惶惶不可终日,唯恐亲家先下手为强,”说时,朱亮脸上挤出时隔多年仍在后怕的神情,“所以,不得不把她,那个天晓得为何飞到我家的死人,连同三五十个知情的下人一块挖出烧掉,免得我怕你告发我,你怕我因为我怕你告发我而与你为敌,先下手为强。”

“可惜亲家的心思下官一点不曾得知,否则何苦凄惶这么多年!”中叔衡说。

“记得老夫处理那个女人后,曾拜托某位与阁下沾亲带故的将领告知阁下,痕迹给处理掉了,但令爱仍在那儿好好躺着,阁下若愿意,可随时去祭扫。”

“大司马大将军所托将官是谁,下官可得一闻不?”

“古国力。”

“真的不曾来说过,下官发誓!”

“莫非古将军那时已相当病重,忘了老夫拜托了?”

“很可能。”

“可惜了!”

“那件事过后不久,古将军就染疾去世了。”中叔衡说,“如此说来,你我白白误会对方一场了。”

朱亮说:“先帝在时,两家都差点灭族。幸好你我是亲家,先帝要灭你,不得不考虑我家要给牵连,大龙国再也找不到忠心耿耿的顾命大臣了;要灭我家,也会想到你家最好也除去,可亲家也是顾命大臣之。”

“所以,你我两家奇迹般活到现如今,眼下又双双出了皇后。”

“就是说,就算韩鲜生了假冒的龙种,今后坐龙庭的不是你家的种就是我家的人。”

“又少了几成给灭族的可能。”

“可不是!”

两双干枯的老手紧攥在一起。

表面上是多年来的猜忌冰释了,但彼此内心深处愈加下定迟早消灭对方的决心。

很显然,韩鲜要是替皇帝给左皇后右皇后同时播了种,或者单独给其中之一播了种,那么,总有一天他是要给砍杀的。接着是今上给废除,他名义上的儿子之一继承帝位。再跟着,众多五品以上的大臣会在某一□□会上,忽然从嗣君脸上认出韩鲜的影儿。于是假冒的嗣君给废黜并赐死,空出的龙庭自然得有新人坐。可惜龙家再也没有继承者了,前期的都给老暴君龙在天杀了,后期的又没给龙长彰成功生出来。

万般无奈之下,必有大臣提议龙家禅让天下给旁姓他族。

于是得寻觅合适的外姓继承者。即便那个外姓没有一丝一毫的龙家血统,只要是他是德高望重者。比方说,朱家的朱亮。再比方说,中叔家的中叔衡。

舍此二人,尚有何人?

距中叔好、朱鹮浇铸佛像仪式尚有些时日,中叔府的主事人中叔衡慌乱日甚一日。现在,他私下里承认,那天,若抓住索操出去见霍成问旨意的宝贵时机,听任中叔洪查验昏迷中的中叔好,则现在不必惶惶不可终日了。

中叔洪仅凭父亲对自己变得和颜悦色多了,就判断他后悔了,便趁机进言:

“爹足智多谋,能掐会算,不如想个法子,主动提前试出天子让好好浇铸佛像,究竟是彻底杜绝蹬道君玷辱过好好的流言,还是要试出好好已失身于身份不明的男子来。”

“自然是前者。”

“如此,”中叔洪说,“浇铸佛像也就是走过场罢了。”

“虽说这样,但毕竟头悬利剑,惶惶不可终日。”

“要不爹,家里搞个家祭告庙仪式,一来祭奠历代先祖,感谢他们世世代代的养育庇护之恩,二

来借以禀告累代祖先,在他们绵延不绝的福荫下,我家终于再次出了一位母仪天下的皇后,这巨

大的荣耀自然归功于累代祖先,是累代祖先的好种子好家规,才导致本家再次出了一位与天子同

体的皇后。”

“我儿是说,用这个家祭告庙仪式试探龙长彰的真实意图?”

“若他同意,说明他不至于真为难我家,浇铸佛像,仅是进一步证明中叔好完好无损、蹬道君没

有罪过的走过场游戏罢了;反之,不管爹怎么想怎么做,横竖儿子不会坐视灭族的。”中叔洪干脆利落说。

“爹且问你,这法子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有高人点拨一二?”

“儿子身边没有高人,是儿子自家想出来的。”中叔洪说,“并非高深莫测的计策,但凡是人,只消略动下脑子,都会想到的。”

中叔衡起先没想过这个法子,自然觉得中叔洪提出来,背后定有高人指点,现在经他自己解释,也以为法子本身很是实用,只要是中等以上的资质,都应该想得出来,而中叔洪,就是这个中等

以上资质。

他不知道,这是中叔洪讨教塔墩的结果。

中叔洪找塔墩,让他想法子试探皇帝的真实意图。

他知道塔墩极为喜欢中叔好,也在担心中叔好给弄回宫里,等着浇铸佛像,对小姑娘来说,是一

个巨大的威胁,当然很想揣测圣意究竟何在。

塔墩承认给中叔洪料对了,便建议他如此这般试探皇帝。

当然,中叔洪不会告诉父亲,这是塔墩的妙计,而塔墩也向中叔洪保证,这是他给中叔洪启发了想到的法子,法子本身就是中叔洪的,不足为他人道也。

中叔衡值班军机府当儿,给皇帝上了折子,说要既然家里又要出皇后了,是否该家祭告庙一番。

很快,皇帝叫霍成带口谕给中叔衡:

“太该了,朕让御膳房多给些助祭的物料。”

中叔衡感激涕零后,担心中叔好通不过浇铸佛像的考验,毕竟最近病得厉害,大龙国的历代先帝

若反对她以病弱之体成为皇后,则冥冥之中施加影响,不让她浇铸佛像成功,也未可知。

很快,霍成又捎来雌儿少帝的悄悄话:

“成功不成功,还不是朕说了算。大司徒左将军不必担心,朕让大司马大将军也家祭告庙,如此,外人愈加看出浇铸佛像并非针对左娘娘一个人的。”

大龙朝开国一百来年了,经历了五代皇帝。

朱家在百年内从未出过母仪天下的皇后,嫔妃倒有过好些个,可惜都不是大名分的,不值得一提。

反而是中叔家,百年内出了三位皇后,中叔好是第三位。只是中叔好与前两位皇后隔了七八十年。

暂时没人知道,中叔好其实是朱家的女孙。

这么算起来,朱家在本朝连续出了两位皇后,朱鹮与朱雀。

她二人是同父同母所产,朱鹮老二,朱雀老四,父亲都是朱延寿,母亲都是中叔珠儿,而爷爷,都是前朝和本朝举足轻重的大臣,被皇帝、大臣和庶民敬称为大司马大将军的朱亮。

家祭告庙时,朱亮对身边的朱延寿说过这么一句话:

“若是中叔好确为当年我朱家不慎遗失之女孙,则今上左右皇后乃是亲姐妹,都是我朱家出产。太荣耀了,祖宗给告知了,不知怎么泪如雨下咧。”

“可惜,若是中叔好确为朱雀,那么给韩鲜侮辱的就是我家了。”朱延寿提醒父亲道。

“现在这事是得怨韩鲜,”朱亮说,“可是再过若干年,若我大事得谐,此人乃我朝开国功臣。当然,不宜旌表,相反,还得加强口诛笔伐。”

朱延寿点头,以为极有道理。

趁着家祭告庙准备了许多人和物,朱亮让中叔衡曾经的女婿朱延寿上曾经的岳家,恳求中叔父子就便来祭奠一下死了十二年,从未受到父家亲人祭奠的中叔珠儿。

时间过得太快了,一睁眼,朱延寿不进亡妻父家之门已经十年。

那年,在中叔珠儿难产离世两年后,朱延寿续娶了王在礼女儿王春,婚礼热闹异常,也邀请了中叔衡父子。

但父子俩显然因为王春占据了中叔珠儿的位置,借故没有莅临朱延寿与续弦的大婚。

此后,朱延寿就再没有上过中叔府大门,平时在朝堂上见了,也仅是点头之交而已。

中叔府,众人在跪地拜祖之际,老游学学良悄然来报:

“老主人少东家,咄咄怪事:事隔十个整年,我家从前的女婿朱延寿来访!”

中叔衡抬头,让老游去请隔世的女婿,再试问中叔洪:

“洪儿不妨试着猜想人家此来何意。”

“不得而知。”

中叔衡问中叔泅,他也不知道;问中叔渡,他说:

“莫非事关珠儿妹子的祭享。”

“若果然是,”中叔衡说,“去还是不去?”

“我与父亲大人,要去只去一个,”中叔洪道,“同去太危险了。”

“不必担心,一同去吧,一同去了,人家才好放下心来。”

“让死士在大悲寺下待命?”

“那条地道不是只通向龙家后宫?”

“父亲大人恕洪儿死罪:后来我让死士特地拐至朱府下头。”中叔洪垂头说,

中叔衡愣怔有顷,脸上露出怒容来:

“朱亮那厮岂是寻常之人?他没来撩拨你,你反去撩拨他家,万一给他家亲兵监听到,可如何是

好?!”

“父亲放心,儿子是在逢年过节的爆竹声中挖掘的,一点不曾给他家发觉。”中叔洪赶紧说,

“再说现在已抵达花园附近了,暂且不挖了。”

中叔衡这才露出笑容来,下令有请前女婿,龙邑府尹朱延寿。

中叔府的大门之内又有二门三门四门,趁客人将近未进,中叔洪忽然有个感觉,便对父亲道出:

“朱延寿就不会就便查访中叔好其实正是珠儿为他生的第四个闺女?”

“当然有可能。不过,探究这个秘密,他亲自出马,还不如让内线背地里打听来得更隐蔽。”

“倒也是。”

说毕,廊檐下,游学良好带来了朱延寿。

朱延寿一并带来了管家孙不才,而孙不才与游学良熟识,与他一番耳语,拽他去旁门,特将主人

让带来的太牢,猪牛羊各一头,交与他收下。

老游有些惊恐,来禀报老爷少爷时,见中叔父子正在接待朱延寿,对去不去祭奠嫁出去又死在朱家的女儿中叔珠儿很是犹豫,就退后,等待更好的禀报时机。

“过去太久了,”前岳父对前女婿说,“何况常言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朱延寿说:“岳父大人至今都在伤逝珠儿,虽说过去整整十二个年头了,此项损失始终不能稍忘于心头。”

中叔衡泪水贮满整个眼窝,却没说话。

“夫人临终前与我说过,大意是:女人无母家则不能生,女人无母家更不能死,死了太过凄凉

了,除非母家肯去坟前祭扫超度一番。”

中叔衡要回说什么,看见老游了廊檐下等待启禀什么,就用眼神让他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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