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侥幸归来
洁净清爽的蓝色天空下,吴仁智就这么漫不经心地行走在回范阳的队伍中;后面没了凶悍的敌人,也就没了那走投无路的窘迫了。
难得有这样松驰的心境,这最后的逃亡之路倒仿佛成了初春的踏青郊游。
冯德发就走在吴仁智的身后,二人早把马匹让给了其他人了;只听见冯德发懒懒的说道:“我们这次真是命大呀!竟然逃了出来。唉,不知胡兄弟怎么样了?恐怕……唉!”说着叹了口气。
吴仁智也不作声,只是呆呆地望着前面,走着路;大平原上的秋草尚未干枯,却沁出一种淡淡的嫩黄色。
越是往前走,远处的行客人影也就越是依稀可见了。
就快到达范阳大营了,一片收割完的麦田里蹲着几个小孩。
吴仁智一边走一边看着他们,只见披头散发的孩子们正蹲着认认真真地捡拾着麦穗,脏兮兮的小脸上满是对未知生活的无畏;人世间对于他们来说即便虽是苦的,但总也还是有些欢乐的。
这些小孩一看便知是内附的奚人小孩,短暂的欢愉童年之后,紧跟着的便是那身不由己的坎坷命运了。
孩童生来的纯真所等来的必定是他人所教唆的自私和贪婪;从奚人孩童到安禄山,从安禄山到大唐皇帝,从他们到我们,无一例外。
人可能生来就没有选择的权利,但人之后可以自由抉择的时候,又有几人知道去重新选择呢?
其实,人生来恐怕就不曾有过自由!
吴仁智看了一会儿,仿佛看见了自己的童年……
……在离平卢柳城不远的师州营房内,安禄山正仰面躺着休息;忽然,门吱呀一声,被鬼鬼祟祟地打开了,孙孝哲不声不响地走了进来掩上了门。
只见孙孝哲悄悄说道:“哎,哎,大帅,大帅。”说着用手轻轻地拍了拍安禄山。
安禄山微微睁开双眼,说道:“什么事?”
孙孝哲前后左右地望了又望,轻声道:“大帅,此次出征,折了这许多兵将,几乎全军覆没,朝廷可是要论赏罚的呀!”
安禄山一听此言,顿时一个激灵爬了起来,说道:“那怎么办?”
“是啊,皇帝没有封赏倒也没什么,只是若是皇帝怪罪下来……更何况朝庭里肯定有人就巴不得大帅犯错呢!不知……”孙孝哲悄声道。
安禄山站了起来在地上踱来踱去,一会儿说道:“不要说了,我自有办法……来,快去,把哥解和鱼承仙给我叫来。”安禄山又凑到孙孝哲的耳边耳语了几句,孙孝哲便雄赳赳地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鱼承仙和哥解轻轻地推门而入,大声道:“大帅!”鱼承仙的脸上还挂着谄媚的笑意。
安禄山背对着他们,也不回头,良久,突然怒喝道:“来人啦!河东兵马使鱼承仙、左贤王哥解作战不利,贻误战机,罪不可赦。传我军令,拉出去,斩!!”
鱼承仙、哥解一听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得几声“是!”,孙孝哲领着几个健壮军士立马就冲了进来,将二人一拿,头往下一按就拉了出去。
只听外面鱼承仙还不住地喊着:“哎哎……大帅?大帅!冤枉啊……冤枉啊!”。
在师州寨门外,鱼承仙和哥解被按在地上,一人一刀,也就身首异处了!
不巧此时,领着逃亡士兵的史思明也寻到师州来了,经过寨门的史思明一见地上血泊中的鱼承仙和哥解,连忙问道:“咦,这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几个军士回道:“将军,大帅有令,他二人作战不利,贻误战机,军法从事。”
史思明坐在马上一听,脸上顿时就黑了下来,一股冉冉升起的雄心壮志在其深深的眼眸里被点燃了。
史思明想了想,就去见安禄山。
安禄山已知晓史思明领着许多军士回来了,而战败的替罪羊也已经找到了。
所以,一见史思明推门进来,安禄山就连忙堆着笑脸迎上前去,拉过史思明的手紧握着,说道:“哎呀!思明!我有了思明,还有何可忧的呀?”
史思明也微微一笑,回道:“诶,你我之间还用说这个?大帅,我来点个卯,要是没事我就先回啦?”
“噢,没事,没事,请回,请回吧。”安禄山目送史思明离开,又回身仰头睡去。
史思明独自走出来,对着几个迎上来的亲信卫兵恨恨地说道:“哼!我等若是早来两步,早就和哥解一样身首异处喽!”众人一听,皆轻声道:“啊?”
逃回来的士兵在营房的空地上,三三两两的聚集,脸上混合着喜悦和疲惫。
高金海、蝎子、铜头、沙归焘等靠在拴马的栏杆上,说着什么,不时发出一阵笑语。
胡科则找了个喂马的草料堆,往里一躺,回忆起那九死一生的战场,回想起吴仁智等人,不禁有点怅然若失……
……王洪带着这一百多逃出来的军士,也已回到了范阳大营。营中留守的军人早已听闻了战败的消息,一个个眼里满是疑惑。
赵奇古背着叶裘锋的头颅,走在队伍中间,一脸失落。
回到营房中,军士们也都倒头睡去。吴仁智望着空荡荡的营房,想起了没能回来的那些弟兄……
时隔多日,出征归来,回到起点,大营秋夜的寒意似乎更接近于那承载了将士们游魂的北方旷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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