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盛紧了紧拳头，为着活命，他终是松开拳头，放弃尊严选择屈服。

他今日从一品大官变成了四品官，没了大内总管的头衔，被逼着发毒誓，还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脱衣磕头，说是有生之年最大的耻辱也不为过。

所有人都在看他褪衣，官帽摘下后，固发的玉衡簪也被取走，一头花白的发散落，掩映着苍老的面容。

顺昭帝闭了眼，深深吸一口气，再度睁眼已是清明一片。

官袍能长人的气场，康盛穿着一品紫袍官袍，能让人忽略他衰老的痕迹，拜服在他的官威之下，如今脱了官袍，他跟垂垂老矣的可怜虫没什么差别，扔到大街上都没人瞧一眼。

秦旭居高临下睨着他卑微磕头的模样，眼中恨意难消，他一家三口的悲剧历历在目，双亲遗骸仍在死人坑被风雪摧折，康盛只是磕两个头，根本不足以消他心头之恨。

他痛恨北晋朝的统治，更恨这群吃人骨血的官僚，乃至龙椅上风光无限的帝王，都是他刻骨之恨。

殷婳瞥他一眼，默不作声挪步将他完全挡住，等康盛磕完头才开口，“康将军是大丈夫，能屈能伸，这一点深得本殿欣赏。”

深冬天里，康盛穿着单薄的中衣，身子止不住瑟瑟发抖，嘴唇冻得发紫，牙关磕磕绊绊，“老奴谢、谢二皇子宽、宽恕。”

殷婳不再看他，转而对杨文华说，“你也发个毒誓，诚意到了，本殿便饶你一命。”

杨文华眼色掩藏得极好，照着康盛的誓言再说一遍，末了多加一句，“如有违背，则受万世唾骂。”

“如此本殿就放心了。”殷婳看向顺昭帝，“圣人信守盟约，堪当真君子，殷婳钦佩不已。”

顺昭帝忍了殷婳许久，皮笑肉不笑地说，“二皇子才是世间奇才，百闻不如一见，朕今日领教了。”

四个卫兵踏进殿中，分别带走了杨文华跟康盛，顺便清理了场子。

殷婳把手伸到秦旭面前，秦旭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从怀里掏出锦盒，双手捧着交给殷婳。

“这萤蛊本来是要送给康将军的，出了这档子事，倒叫本殿不好收场了。”

殷婳单手托着锦盒，笑吟吟地瞧着顺昭帝。

北慕川深知他父皇的秉性，见顺昭帝紧盯着锦盒不放，心下了然，随便寻了个理由旁敲侧击，“本宫的太子妃有了身孕，近日多有不适，不知二皇子的萤蛊可有安胎之效？”

顺昭帝想要萤蛊，殷婳可不想轻易给他，送礼的方式有很多，她偏偏要绕着弯子来，定要看足了笑话才会把这份贺礼送出去。

“萤蛊主要功效还是温养脏腑，养胎的话，可能效果不佳。”殷婳还在斟酌。

北慕川要顾及顺昭帝的面子，不好明说，“太子妃怀孕辛苦，月子大了总是难受，本宫想让她心情舒畅些，听二皇子说萤蛊翩翩若蝶，体态定是极美的，女儿家都喜欢美丽的物件儿，药效不佳是其次，好看就行。”

殷婳假意犹豫片刻，展颜应允，“美人一笑值千金，那本殿就将萤蛊转赠太子妃，还望太子莫要嫌弃。”

北慕川连忙应声，“不嫌弃，该是本宫向二皇子道谢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