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婳从棋筒中取出一颗棋子，扣在案几上不断翻动，眸中光色不明，温吞地说，“圣人骁勇之名人尽皆知，殷婳这些日子深有体会，圣人手段高明，令我望尘莫及。”

顺昭帝假笑，“朕手段再高明也比不过二皇子一张巧嘴，但仅凭口舌功夫就想拯救一只气数已尽的病猫是远远不够的。二皇子不妨放聪明些，趁早把方子交出来，朕兴许能网开一面，留这只病猫一条活路。”

殷婳把棋子落在棋盘边角，纤长食指往前推两格，打乱了原先的布局，“看来圣人不仅手段高明，腹中还藏着乾坤，当着诸国使节的面说对南疆的千机蛊不感兴趣，私底下又是另一面，倒是冤枉了杨尚书，白白背了黑锅。”

顺昭帝不跟她继续虚以委蛇，露出真面目，“你身在北晋，必然明白自己的处境，北晋有楚河盟约，南疆应无条件答应北晋朝的商贸要求，朕拿千机蛊做交易不违背盟约，就算大凉国师不满意，他也得闭而不语，所以不想吃苦头的话，尽早把方子交出来。”

“圣人分析得很对，只是本殿出使路上连续遇到多次匪徒抢劫，受了不小的刺激，脑子里的东西记得并不清楚，只怕不能立即给予圣人回复。”殷婳支起食指摁住太阳穴。

顺昭帝缓缓扯起一抹暴戾的笑来，“看来二皇子还是学不乖啊，太子，你出宫后多派点禁军巡守南疆使馆，入夜后里面的人要是还在楼中活动，以扰乱秩序罪格杀。”

北慕川放下精巧的银勺，叉手领命，“儿臣会好生招待南疆使节团所有人，”

殷婳眯起凤眼，“圣人以命相胁？”

顺昭帝直言不讳，“一天不交，使节团就少一人，从不重要的属下到二皇子身边的心腹，一个一个来，谁都跑不了。”

“圣人不愧是沙场老将，办事就是狠辣果决，”殷婳讽刺道，“可你想过招惹本殿的后果了吗？”

她的语气一点点强硬，最后直接以“本殿”相称，彻底撕开了两人之间的伪善表面。

顺昭帝面目森然地盯着殷婳，久久不曾出声，揉捻棋子的动作倏地顿住，半晌的死寂后，他将棋子砸在棋盘上，破开了黑白棋子交错的冷局。

北慕川连忙走过来，恭敬禀手，“圣人请息怒，千机蛊为南疆军事机密，想必有军规约束，殷婳虽为南疆皇室，但不一定能随心所欲处置方子，圣人耐心些，凡事好言相商，方能得到合适的解决途径。”

顺昭帝闻言，怒火不仅没有平息，反烧得更旺，“朕随军多年能不知道军规？用得着你在旁边多话？”

北慕川抿紧薄唇，乖顺地退回去继续煮茶，顺昭帝瞪了他好一阵才收回视线，“既然二皇子不识好歹，就别怪朕催逼太甚。你们南疆人少，属下不是雨后疯长的杂草，二皇子亲口说的话，朕就等着二皇子践行到底。”

殷婳目光凛住，眼角吊稍着，“圣人别急着对付本殿，回头瞧瞧你打下的江山，你的百姓真心臣服你了么？你的臣子都是赤胆忠心么？如果不是，那圣人可就危险了。”

顺昭帝拧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殷婳不回答，两人僵持着，直到徐福年神色匆匆地走进书房，紧张的局面才开始缓和。

徐福年若有似无地瞥了眼殷婳，旋即递给顺昭帝一份文书，“京兆尹发的紧急文书，西市百花坊发生灭门命案，福禄公公身死，京兆府已经抓了一名嫌疑犯，正是南疆二皇子身边儿的男侍，名为百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