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天空被厚重的云层笼罩，大雪过后本应晴朗的天气也因为那异象而让人来不及享受。气压有些凝重，黎均独自坐在将军府的厅室内，看着眼前还未进行过书写的空白草纸，迟迟没有落笔。

或许现在还不是时候。

“报告大将军，我们发现敌人的身影了，不过情况有些不对劲。”脚步声打破了这片宁静，传令兵带着侦察结果前来汇报，不过这个消息黎均肯定不是第一个知道的。

黎均起身披上大衣道：“不必多言，带我去议事堂，我可不能迟到了。”

将军府四周没有一点人影，本就僻静的地方在全城戒严的时候更不可能有别人闲逛。监视自己的人同样也不在，估计是已经知道自己并没有离去的打算了吧。

二人快步赶到议事堂，还未走进那宽阔的大门，就已经能够听清里面嘈杂的讨论声。这种无序有些令人心烦，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黎均，我还以为你会更早些过来呢。大人物们都已经坐了好久，看样子是有些不耐烦了。”苍箭埃沃索德斜倚在门口看着黎均，看起来并没有进去掺和一脚的打算。

“埃沃索德，来都来了为何不一起进去。再怎么说你也曾经是弓步统领，这里不会有人不欢迎你。”埃沃索德给人的感觉有些随意，若是几年前的他此时应该已经加入到战术讨论的行列中了才对。

埃沃索德摇摇头道：“现在已经不是北联一家在做决定了，在这些大人物面前，我的话不值一提。这里提醒你一句，里面的情况似乎不太乐观，提前做好准备再进去吧。”说完埃沃索德拍了拍黎均的胳膊，然后便独自离去了。

黎均不知道埃沃索德整的是哪一出，不过他也不太在意，反正这个门槛自己一定是会跨过去的。

进到议事堂内黎均才发现，似乎情况比埃沃索德说的更混乱。所有人都在说着自己的话，结果基本上谁的话都听不太清。不过这其中并不包括都兰王，南联的统治者独饮独酌，似乎外面的事情都与自己无关。

这份安静让他第一个发现了黎均。他笑着起身道：“诸位静一静，看看是谁来了。北联的常胜将军，大家的老朋友黎均，我们难道要用争吵来欢迎嘛？”

都兰王的声音异常洪亮，完全压过了议事堂的其他声音。众人停下了争论，都看向黎均的方向。

“哦，北联的大将军可算是来了。面对敌情和城防要务，怎生好来的如此之晚，还是说大将军对现在手上的兵权有所不满呢？”青酸刻薄的声音传出，显然不想给黎均一点面子。

黎均没有反驳，而是行礼道：“诸位，在下确实来的有些迟了。不过现在并非争论之时，具体情况还需一起讨论才是。来之前我已经听说敌人来犯，不知为何各位讨论的如此激烈？”

黎均作为大将军怎可能不知时间的宝贵。他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听说了具体情况，现在发问不过是想听听其他人的态度。

“大将军这问题就问道点上了。你在北境驻守之时，直言所见的敌人无不是凶恶的野兽。第二防线也是这么说的，我们也都依照这些情报做出了布置。谁承想现在来犯的敌人非但不是什么外来者，反而是自己的士兵呢。”青酸明显话里有话，当然面对这么大的情报出入，也不能怪这些人产生这么大的反应。

最外围的警戒士兵依然记得当时所见的景象。起初仅仅是一个黑点，但随后迅速放大直到铺满整个地平线。黑压压的大军和头顶的乌云共同前进，带来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然而这些都不是让这些勇敢的士兵震惊的真正原因，在他们看到敌人的相貌后，才产生了动摇甚至恐惧。那一具具行尸走肉看上去是那么的熟悉，那些腐肉堆积的肉块竟然形成了低阶士兵的体貌。谁又能确定下一个被控制的不是自己呢。

当然，面对低阶战士还不至于下不了手，然而这实在是过于诡异让所有人都产生了恍惚。在这个消息传到贵族们的耳中时，大家的第一个反应都是不相信。然而越来越多的消息穿回来后，也由不得他们抱有什么幻想了。

都兰王走到中央道：“然而好消息是，那些我们都未曾见过的野兽却凭空消失了。试问，各位是害怕未知的敌人多一些呢，还是害怕熟悉的敌人多一些呢。敌人变成了我们的战士未尝不是好事，我从来不觉得这些低阶士兵的战斗力能够比得上那些强壮的野兽。”

“然而它们的数量几乎无穷无尽，”赤约的白鸦起身驳斥：“况且你们能说那些东西都是活物么？就算低阶战士的智慧有多低，都绝不会是一具具行走的尸体。它们活着，我们就能杀死，然而它们本来就不能算是活着，我们又该如何消灭他们呢？只怕会付出成倍的代价。最重要的是，就算在座的各位都不怕，但我们的士兵看到这样的场景会怎么想？只要一百个人中有一个动摇，就会造成海啸般的灾难。我们这里可是聚集着几乎全中州一半的力量！”

青酸哼了一声道：“怎么，我们堂堂赤约现在想要跑路了么？既然你这么担心，那就提出些解决措施来啊。赤约的秘术师们倒用不着上前线啊。要我说，那些士兵再怎么说也是血肉之躯，只要大家顶住，在我翼联加固的防御工事后面根本不用担心什么。”

尾鸢冷笑着道：“你说的倒好听，翼联除了派了些工匠来，战士也没几个，这打起仗来倒也没什么损失。还大家一起顶住呢，这个大家中好像没有翼联什么事吧。”

说着说着，议事堂再次变得哄闹了起来。黎均暗自摇头，不过他倒是已经基本摸清大家的态度了。赤约显然是有退兵的打算，这倒有些超出预期。本以为翼联应该是最软弱的一方，没想到他们仅仅是想要占点便宜而已。而都兰王说的这些话应该代表着他至少不会轻易放弃，倒还算是个好消息。

黎均不想继续参与这场争论，他独自退了出来向着城墙走去。无论对手是谁都需要提前准备了，现在早已没有讨论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