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见过太子殿下。”李承乾行了一礼之后，长孙无忌自然也同样对李承乾抱拳一礼，然后被李承乾侧身避开。

“好了，舅舅，搞这些虚头巴脑的礼节干什么，我还是不是您外甥了？”李承乾笑着上前拉住了长孙无忌的胳膊朝着内厅走去，用眼神示意一直跟着自己的春桃过去倒茶，“您之前可经常说小时候抱过我的事情呢。”

“呵呵，高明，之前那是之前，现在你已经长大了，如果让外人看到的话，一定会弹劾你不知礼节的，这样对你的将来不好。”长孙无忌摇了摇头，话虽是这么说，但看得出来对于李承乾依旧和自己保持着从前那样的亲热表示十分高兴。

半年前李承乾的那场大病长孙无忌也是知道的，据说李承乾从那之后性情大变，长孙无忌刚开始还担心李承乾会不会因此而产生什么不好的变化，但是经过之后的几次接触长孙无忌就知道他想多了，相对于之前的表现，现在的李承乾虽然没有以往那么温润如玉，但是显然更好相处一些，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容易被形容为望之不似人君罢了。

虽然望之不似人君是一句十分恶劣的评语，但是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人君什么样子谁又能知道，有固定的模板吗，长孙无忌表示这个他最有发言权了。

李世民也是人君吧，文武双全，大大的人君对不对？但是谁又能知道李世民十四岁以前可是他们那里最大的纨绔，不说欺男霸女，但是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恶奴在身旁肯定是有的，最后不也成皇帝了？

所以李承乾这算个啥，不就是喜欢逃课逃学气老师吗？不就是喜欢和他老子置气吗？算啥？至于遵守礼节，皇帝还需要遵守礼节？礼节就是皇帝定的，所以小意思小意思了。

“弹劾就弹劾呗，舅舅，你不会想告诉我你还在乎这个吧？”李承乾抬起头，面带疑惑。

“咳咳，不说这个了。”长孙无忌抚了一下胡须，表情一僵，“高明，你就不想知道，舅舅今天来找你所为何事吗？”

舅舅这个话题转移的有些生硬啊，李承乾捂嘴偷笑，“那舅舅，今天你来找我干什么啊？”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长孙无忌稍稍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开口说道，“高明，最近我长孙家可是有人恶了你？你告诉舅舅，舅舅一定会为你出气。”

“啥？恶了我？没有啊。”刚开始的李承乾还有迷茫，但是随即就反应了过来，长孙无忌应该是为了之前的事情来的，毕竟他直说不要长孙家的人，这句话有些太直白了，让长孙皇后担心会不会他们之间有没有什么误会。

“舅舅，你是为了之前我说不要长孙家的人那件事而来的吧？放心吧，您多虑了。”李承乾直接挑明了长孙无忌的来意。

“那为何……”长孙无忌也有些疑惑，既不是有什么误会，也不是和自己不亲近了，那又是因为什么原因，毕竟是准备押宝李承乾的，所以长孙无忌觉得探一探口风还是有必要的。

“呵呵，舅舅，我先给您倒杯水，咱慢慢说。”这么说着，李承乾就提起了桌子上的茶壶，然后不紧不慢的向杯子中倒水。

杯子很小，所以很快就满了，但是李承乾的动作还是没有停，依旧面带笑容的朝杯子中倒着水。

“高明……”原本还想着提醒李承乾的长孙无忌忽然噤了声，与此同时，李承乾也终于停止了朝杯子中倒水，只可惜水溢出的太多，已经流到外面沾湿了桌子。

过了好大一会，长孙无忌才终于叹了口，打破了沉默，感慨道，“水满则溢，水满则溢啊，高明，你很厉害，真的很厉害。”

“还好吧，舅舅，您也早就看出来了不是吗？否则您也不会推辞尚书右仆射的职位了。”李承乾接道。

“只是二郎信任而已。”长孙无忌苦笑道。

二郎，是当年那些老臣对李世民的亲近称呼，李世民家中行二，所以当时的人会称呼他二郎，就像长孙皇后称呼李世民为二哥一般。

“好了，舅舅，接下来的话语，我就那么一说，您就那么一听就行了，走出这个屋子，您说什么我都不会认。”李承乾压低了声音，招手示意长孙无忌往自己这边移一移，同时让春桃离开这里，知道太多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

对自己这个外甥这种不尊礼法的行为，长孙无忌饶是见得多了也是有些哭笑不得，一边移动了一下一边嘴上纠正道，“那是出自吾口，入之你耳。”

“好吧，都一样。”李承乾先是不在乎的摇了摇头，然后压低声音说道，“关陇第一世家，既是荣耀，亦是镣铐，显于人前何如退隐幕后？”

长孙无忌立刻瞪大了眼睛，刚想要说什么，李承乾立刻做了一个手掌下压的动作，示意他还没说完，“刚才那是第一句话，现在还有第二句话：您是我舅舅，我是您外甥，咱们都是自家人，只要我走在最前面，其实您就是朝堂中最大的得利者，不是吗？”

说完这句话，李承乾立刻坐直身体，恢复了正襟危坐的样子，好似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而长孙无忌毕竟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经过短暂的震惊之后也立刻平复好了心情，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神情看着李承乾。

太子聪慧固然是好，可这么妖孽的一个太子，将来对于长孙家也不知道究竟是好是坏……

刚才那看似是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其实如果细品起来的话，其中蕴含着的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含义，这真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能想出来的？作为李承乾的舅舅，长孙无忌可没少来看过李承乾，对于他身边的人多多少少肯定也是知道的，而正因为确定是他自己想出来的，长孙无忌的心情才十分复杂。

不过尽管如此，长孙无忌也没有准备改变押注的意思，毕竟长孙皇后就只有李承乾和李泰两个儿子，而李泰……先不说能力强不强，所谓三岁看牢，就那凉薄的性格就注定让长孙无忌放弃了他。

至于能力……长孙无忌十分怀疑，按照刚才李承乾的表现，别说十个李泰，就算有一个李泰大军，都不一定够人家李承乾一只手打的。

没办法，至少现在看起来，差距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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