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客厅里的氛围一时间陷入凝滞。

马恩·海音那双琉璃珠似的眼睛里划过一丝鲜红的血色, 显然是被白驹刺激到了；但是与其说他是被挑衅, 不如说是他从白驹身上直观地感受到了威胁。

嘴唇抿成一条线, 马恩紧紧盯着白驹的眼睛，视线寸步不让。

他是海音堡这一代的主人，也是这里所有成员的领袖, 尽管实力上无法与白驹等人抗衡, 但是立场不能有丝毫动摇。

“……尊贵的客人。”马恩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优雅，“我并不怀疑您的实力, 但是，我们也无法彻底相信您。”

“如您所见, 身为吸血鬼，我等是人类口中生活在阴暗角落的、狡猾的恶魔。”马恩面色平淡地说出那些贬低、嫌恶的词汇，“而事实上也是, 我们贪婪、邪恶、忠于欲|望而不屑于付出忠诚；我们臣服于绝对的血脉，而时刻准备继承和反噬——您想获取我们的信任, 这一点从根本上是无法完成的。”

“我们吸血鬼有限的服从是基于天性和本能, 基于胁迫，而非信任。”马恩勾了勾唇, “当然，我同您说这些，并不是希望您持着上帝的利剑来胁迫我们, 让我们成为您的囚徒。”

“假如您能够从您口中的那个——窃贼, 那个觊觎我们传承的窃贼手里保住这份宝藏, 那么我们将毫不犹豫地臣服于您。”马恩说得极为诚恳，“相信我，海音堡不会成为您的阻碍。”

白驹稍稍偏了偏头，垂下眼帘，漆黑的眸色吞噬了光线。吸血鬼这种西方妖怪，说话习惯真是啰嗦冗余得要命。

什么叫“不会成为阻碍”……

白驹并指敲了敲桌子：“同样的，你们也拒绝提供线索，是吗？”

马恩感觉到周身的空气微微下沉，一时间拨动指环的动作都有些困难。

但话还是要说明白的：“您很睿智。”

意思就是你们看上传承的话放手抢，抢到了算你们的，吸血鬼表示臣服；但是想从他们这里得到其他想要传承的人的消息，没戏。

白驹指尖一点，浅蓝色的火光卷过红茶，把温度提回来些：“行，我们也不需要你们的合作。”

偷偷握了握肖尧的手，白驹继续带着节奏：“第十三次传承，第五代吸血鬼的力量而已……我吃得下。”

马恩：“！”

白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多谢你们的招待，事成之后作为回礼，我们会赠送你们三张邀请函，到时候你们可以凭它们来华夏内陆进行一次长期旅游，说不定能找到合适你们的华夏修炼功法。”

马恩：“！！！”

白驹站起身，肖尧和瞿朗也配合地喝了杯中的红茶起身，瞿朗还顺手把状况外的邵斯邈给拉了起来。

“如此，今天打扰了，告辞。”

“等等！”马恩·海音忍不住站起来，急切地往前走两步拦住他们的去路，“您是说，华夏的邀请函？”

白驹垂眸，这海音堡堡主跟肖尧差不多高，眼睛的位置比他还是略矮了些。

马恩喉头有些干涩：“假如我们跟您合作呢？”

白驹挑了挑眉：“抱歉，我们不需要合作，海音堡不造成阻碍，已经足够了。”

马恩被噎了一下，知道这时候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并不明智。

深吸了口气，马恩硬着头皮忽略白驹的拒绝：“尊贵的客人，今天您是携带着海音堡的邀请卡前来的，我们有义务为您提供一整天的服务，包括饮食、休息、娱乐甚至兴趣课程……假如您愿意大度地谅解我等的不周，我们希望您能在这片卑微的土地上驻留您的脚步，让我们给您带来美好的享受。”

要的就是这个。

一个白天的时间，这些吸血鬼会绞尽脑汁讨好他们，试探他们能够提供的福利限度；为了获取信息，谨慎狡猾的吸血鬼才会愿意冒险，尽量少干预他们的行动。

——而实际上，吸血鬼的“少干预”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最好的配合。

有肖尧和瞿朗两个人在，白驹并不担心发现了什么线索却无法识别；而海音堡的“少干预”能够给他们足够的空间探寻到蛛丝马迹，又不至于因为过于配合而让人起疑，顶多就是让人觉得他们太过大意罢了。

整个过程基本在白驹和肖尧的预估范围内。

只不过，吸血鬼对于移民华夏这件事的热衷程度有点超出了白驹和肖尧的想象。

正如他们之前了解到的一样，血脉的父代与子代差距就仿佛是压在吸血鬼头上的山岳，血脉带来的服从性是吸血鬼难以逾越的本能限制；因此，当马恩·海音和他夫人谨慎地示意白驹等人自由活动的时候，他们的子代吸血鬼们是无法越过这两个人擅自行动、明面上忤逆已经表态的前代的。

结果，就在白驹等人在茶室里隔了音商讨传承剥离手段的时候，第十一代和十二代的吸血鬼们蠢蠢欲动地来了好几回，送茶、送点心、送鲜花，这些都送完了，还有抱着一匣子珍藏珠宝的吸血鬼公主跑了过来，试图用礼物换一张华夏大陆邀请函。

白驹看着那些完全不适合肖尧佩戴的饰品：“……”

白老狗叹了口气，并不想欺负这个吸血鬼龄才三百多岁的小姑娘，便拒绝了这些礼物，转而道：“我们想去小马场，骑骑马。”

十二代吸血鬼：“q口q”

没办法，现在外头太阳正好，几个吸血鬼在室内抹了防晒霜还能自如活动活动，这会儿去室外的话，就算打着伞也够呛。

白驹骑在白驹背上，身边是骑着枣红马的肖尧。

瞿朗和邵斯邈在马场的另一端，这会儿正由瞿队给邵斯邈担任“常识”科普人员。

“这次还算顺利，”白驹理了理马脖子上的鬃毛，看着瞿朗他们的方向，低声道，“我本来还担心他们暴起伤人，对看上去比较弱的邵斯邈下手。”

肖尧点点头：“这回也是咱们比较慎重，要是景夏今天也过来，我们就容易受制。”

白老狗看了两眼便收回了视线；实际上他和肖尧昨晚在计划今天的行事的时候，对邵斯邈的担心倒不是在于他会受伤，而是在于他会受到惊吓。

邵斯邈作为一个纯阳体，他的血液是至刚至阳的存在，对于很多华夏妖怪甚至术士来说都是大补之物，但是对于吸血鬼这种本身属阴、力量来源又基本是以血液为基础的妖怪来说，这身血液就是最大的杀|伤武|器。

要是今天那个不长眼的吸血鬼真的把邵斯邈咬了，那这吸血鬼第一个要被烫成口腔溃疡；也就是说，怂包邵斯邈顶多受一点惊吓，不至于真的被吸血鬼伤到。

“他真的会考虑加入特勤局吗？”肖尧的视线在邵斯邈身上多停留了一阵，还是忍不住踢了踢白驹的小腿，求证道。

“你看他那样子，”白驹轻笑一声，朝着瞿朗和邵斯邈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邵斯邈已经不知不觉对瞿朗很信赖了；哪怕他明显知道咱们俩的实力在瞿朗之上，但是他目前还是在瞿朗身边更有安全感。”

白驹轻声感慨，“而且，这小子想法很明智，眼界也不小，可能跟他的成长环境有关系。同样是加入一个组织，特勤局明显是一个攒业绩甚至军|功的好地方，他要是想兼顾自己的家人和身为术士的自己，特勤局在政|界的地位不容小觑，是最能帮得上他忙的。”

肖尧听着觉得挺靠谱，不由得赞同地点点头：“而且瞿朗挺少能对一个新人这么有耐心……他以前带新人，基本都是先拉练，拉练完了半夜把人揪出来开个阴阳眼往鬼魂堆里一塞了事；头一晚没被吓破胆的基本就成了。”

白驹：“……”

白驹欲言又止。

肖尧见状有些疑惑，便凑过去问道：“怎么了？”

白驹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低声开口，征询道：“这样的训练方式有什么问题吗？”

肖尧一愣：“……算不上有问题吧，客观来讲效果很好。”

白老狗松了一口气：“我一般也是这么练小弟的，还想着以后要管教小妖怪的话也差不多这样……要是有问题就肯定得改计划，没问题的话我就照经验来。”

肖尧顿时一噎，觉得自己刚刚应该说有问题。

妖管局的小妖怪里确实有不少不服管教的，但毕竟这些小妖怪都是在文明社会里长大到现在的，受到过的最严苛的军|事训练不过就是学校里的军训罢了，划水得很；白老狗上来就一副“我要教你们生存训练”的模样，说实话肖尧有点担心这些小妖怪的承受能力不够。

偏偏白驹还在兴致勃勃地计划：“邱子燃这只红狐狸的属性也偏阳，之后要是这边有什么不太要紧的小打小闹，也可以把他叫过来练练。毕竟属性占优，有这机会不练练的话，那可就太可惜了。”

肖尧：“……”

肖局为自己局里的小妖怪们心疼了一把，为了免得白老狗过多关注这些，便转移话题道：“说起来，白哥，你真的有办法剥离吸血鬼的力量？”

“办法可多了。”白驹小声嘟哝，“我直接吃一只吸血鬼都行，提取多费事啊。”

肖尧：“……”

行吧，合着海音堡对于这白老狗来说就是个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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