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初夏的洛城并不算多雨, 但瞿朗上门这天遇上了一个雨天, 在妖管局地界上, 这个雨天就成了太阳雨；天上云层的缝隙间时不时能露出太阳，阳光把雨珠映照成浅浅的金色。

妖管局内部道路本来没有什么积水，但是架不住里面住了些喜雨的小妖怪, 因此他一路走进去, 就在路边看到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水潭和水球。

瞿朗走在道路上见怪不怪，还有心思弄出个防雨的护罩，把两人跟雨水隔开, 连伞都不用打。

跟在瞿朗身边的邵斯邈却看得眼睛都不会转了；自从他阴阳眼自动关闭之后，他就没直观地见到过妖物生活的模样……什么半人高的锦鲤从一个水塘跃到另一个水塘, 消失不见的下一瞬出现在半空的水球里，跟魔幻3D闹着玩似的。

“小哥哥，”金红色的锦鲤一路抛出许多水球 , 游刃有余地跟着两人往肖尧所在的一号馆走，见邵斯邈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便忽然开口打了个招呼, “小哥哥是瞿队的朋友吗？以前没见过你。”

邵斯邈：“！！！”

邵斯邈脚底下一滑，被瞿朗眼疾手快地搀住了胳膊, 这才避免了屁股接地的惨剧。

“咳……你，你会说话？”邵斯邈斯巴达了，条件反射地把自己半个身子都藏到瞿朗身后, “我, 我不好吃的啊。”

“惭愧, 小妖只是能讲人言，尚且不会化形。”锦鲤在水球里姿态优美的翻身转了个圈，“小哥哥，不是所有妖怪都爱吃人的哦。”

瞿朗见邵斯邈一脸懵懵的，有点好笑地揉了一把他的脑袋，介绍道：“这是刚成精没几年的小锦鲤，名字还没定，她说想等自己化形后再取，所以就叫她锦鲤好了。她是个温和亲人的小妖怪，平时比较爱自拍，有那么几张照片拍得好，转发效果还不错。”

邵斯邈：“？？？转发锦鲤？”

“对。”瞿朗朝锦鲤抬抬下巴，话却是对着邵斯邈说的，“她平时比较宅 ，下雨天偶尔外出还被你碰上了 ，算你走运，去站她旁边，我给你们拍张合影。”

邵斯邈听得一愣一愣的，转头看了眼锦鲤，见她不反对，便乖乖站过去让瞿朗拍照。

于是新鲜出炉了几张死亡剪刀手照片。

邵斯邈抱着手机看了几遍，觉得应该把这些照片打印装裱、供起来。

瞿朗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摆手跟锦鲤道了个别，便带着邵斯邈继续往肖尧的公馆走：“你要是想这些照片起效果，不如发到网上去转发抽奖。”

邵斯邈：“！！！这能发吗？”

瞿朗点点头：“看上去像是特效，反倒不会惹人怀疑。”

他肖哥的微博主页上就有一大堆疑似特效图的照片，上回在假龙门前拍的白驹就被疯狂转发，当许多网友猜测白驹是3D建模人物的时候，还有邵斯邈的粉丝从他的直播间里横跳出来，声嘶力竭地证明这是真人。

所以，没有微博账号的老年人白驹现在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网红了。

至于肖尧，江湖传说这是个高冷的P图大神，自己长得帅，街拍到处是，还经常发一些毫无PS痕迹的特效图……哦，可能是个不秃头的特效师。

瞿朗两手插兜，便晃晃悠悠地往前走，便跟垂头发微博的邵斯邈说了说他肖哥的微博这事儿，话锋一转，又提点道：“其实以后这些看上去很假的、有妖怪痕迹的图片可以多发点，给网友们打打预防针。”

“什、什么预防针？”邵斯邈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摔了，“难道我以后真的要成为一个惊悚主播？”

瞿朗笑笑：“也不是什么强制任务，你急什么。”

“只不过，按照现在的势头，以后的玄术界势必不会像现在这么平静，和妖魔鬼怪打交道可能会成为普通人的日常生活，所以在网上提前适应适应也没什么不好的。”

“肖局和白王他们透露过这个信息，对于现在的华国来说，非自然力管理体系已经相当完善和成熟，在控制好舆论方向的前提下，和大量妖怪和平共处不是什么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而且随着妖魔鬼怪频出，人类的修炼体系说不定也会复苏，我们会进入一个新的玄术时代。”

“所以……一味地把妖魔鬼怪和普通人割裂开，长期来看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邵斯邈听得一愣一愣的：“你说人类修炼体系复苏……？难道有什么旷世奇才出世？”

瞿朗随手拆了根棒棒糖叼着，闻言用眼角扫过身边的邵斯邈，抬手在他脑袋上按了一把：“哝，你不就是么……旷世奇才。”

邵斯邈：“……”

完了，要弯了。直男不能被这么摸头。直男也不能被老大哥用这么温和的语气夸旷世奇才。

直男的自尊让邵斯邈默默把瞿朗的手摘了下来，但是瞿朗的话却是被他听进去了。

新的时代要来了，而他在这个时代开启的时候，一脚踏上了崭新的列车。邵老爷子让他跟着瞿朗试试……说不定，也是看到了什么希望。

京城邵家，说不定也会乘着这一次的东风，站到上流家族里的顶端。

……

……

这样的豪情壮志，不出五分钟就被扑灭了。

邵斯邈跟着瞿朗站在肖尧的公馆门口，而门内站着的则是穿着一身浅蓝色狗爪印睡衣的白驹。

“来了啊。”白驹额前的头发被扎了个小揪揪，软软地歪在脑袋上，手里还举着个削好的苹果咔嚓咔嚓啃，脚上踩着一双萨摩耶狗头凉拖。

邵斯邈：“……”

瞿朗见怪不怪，白驹这种造型见多了还挺萌：“嗯，我这边准备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吃过午饭就走。”肖尧从厨房出来，擦着手，“你们吃过了吗？”

瞿朗撇嘴，熟门熟路地去鞋柜拿客用拖鞋：“吃过了，不敢跟白王抢吃的。”

白驹赞赏地看了他俩一眼，三两口啃完苹果，转身去屋里洗手。

午餐主要是白驹在吃。

肖尧没那么大饭量，一大桌子菜主要是为了给瞿朗和邵斯邈提供午餐，但最后基本全进了白驹的肚子。

过了大约半小时，一行人就从洛城出发。

行李都是之前打包好塞到符纸空间里去的，白驹把睡衣换下，穿了件T恤、套了条便于行动的工装裤，踩着运动鞋就算是捯饬完毕，跟着肖尧出了门。

前天小初九就被术士协会的人带了回来；虽然术士协会对它爱不释手，但毕竟器灵有自己的想法，于是小初九便还是被送到了肖尧这边，这会儿也被一行人带出了门，要一同前往青螟子那处，说不定也能进修进修。

“师尊应该在山里，”肖尧合上幻星盘，确认了一下进山法阵的状态，抬头看了看面前郁郁葱葱的山脉，“他既然能提点术士协会，就应该已经猜到我们会去找他。”

青螟子隐居的山脉处在华国中北部，山势险峻，有一部分被划作景点，但更多、更险峻的地方是禁止进入的；虽然有人会进行日常巡逻，但是总体来讲还是人迹罕至。

而青螟子待的秘境入口，就在这么一处险峻的山崖底下。

山体多奇石、怪树，险恶的环境却没有影响到植物的生命力，这也跟秘境中逸散出来的灵气有关系。郁郁葱葱的植株挡住了山顶漏下来的阳光，却不显得阴森；相反，崖壁上的植物中还有那么几道不明显的灵气波动，昭示着这里孕育了不少老药。

进山的阵法时时刻刻在变动，而开阵的方式则只有青螟子、瞿朗、肖尧和术士协会的两三个元老知道，其中，就数肖尧的幻星盘能够最高效地推断出阵法的状态。

浅蓝色的光晕隐没到山体里，两三个呼吸后，一行人面前最粗壮地古树身上便散发开一阵空间波动。

“走，进去吧。”肖尧拉了一把白驹，率先迈步靠近古树，身形很快隐没在了树身里。

白驹少见地有些紧张。

他应该算是各类秘境的常客，但是一想到这是肖尧的“家长”的住处，他就有些……

暗自摸了摸裤兜，白驹手心有一点点汗意，不知道自己偷偷摸摸准备的礼物够不够。

……要是不够的话，等他去了一趟寒岐山脉，应该还能在爹娘的遗产里挖一点儿。

秘境的入口在一行人进入后便自动闭合。

落脚的地方是一片山谷，四面环山；有三面的山坡不高，坡度和缓，长着些低矮的植株和毛茸茸的草坪。山谷中央有一汪湖泊，呈葫芦形，首尾的河流蜿蜒开去，一前一后没入山体背面，不知来去。葫芦侧边对着的山体拔地而起，地势不算险峻，大小山头约莫有四五个，高度着实不低。

青螟子的住所在高山上，半山腰。

沿着曲折的小径往上攀爬，到了这秘境里，一行人反而也不急着赶去青螟子的宅院。毕竟青螟子在明知他们到来的情况下没有出来相迎，便也意味着他想让两个徒儿带着白驹和邵斯邈多逛逛。

拨开小径旁恣意生长的枝叶，肖尧和瞿朗慢慢介绍这片山谷，也讲到了不少他们当初在这里修炼时的趣事。

“山谷里的时间流速跟外界不一样。”肖尧拨了拨身侧的叶子，解释道，“这里的五日相当于外界的一天，对山谷里的动植物来说都一样，所以它们会长得格外快一些。对于我们这些来客来讲的话，就相当于时间变慢了而已，不会影响生理上的成长速度。”

“我两岁到十六岁都是在这里度过的，算上来比寻常人多了不少时间。”肖尧说着，又顿了一下，“但是毕竟修炼比寻常生活要费时得多，并且我和瞿朗也不能脱离现代生活，还得抽时间进行人间的课业学习……所以实际上，剩给我们真正用来生活的时间，其实也就跟寻常的十四年差不多，甚至应该更少些。”

修行毕竟是枯燥的，除了悟道钻研以外，剩下的全都是练习、练习、练习，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去年我和瞿朗回来拜访师尊的时候，还清理过这条小道。”肖尧说着，感慨道，“这么大半年没过来，又跟长了三年似的，快把路都堵死了。”

白驹听着肖尧难得絮絮叨叨的多话，闻言只是观察着四周，贴心地把肖尧身边的障碍物扫开些。

瞿朗则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跟在两人后头，时不时低声跟邵斯邈介绍一番；话题渐渐发散开去的时候，肖尧和瞿朗还讲到了小时候在山里闯祸的趣事；两个人小时候都不是什么太老实的角色，当初没少霍霍山里的野味；私底下也会偷偷摸摸离开秘境去外头浪一圈，还自以为青螟子不知道。

“啊，说到这个……”瞿朗像是想起来什么，同白驹说道，“白王还记得我说过，我和肖哥小时候下山，遇到过他父母的事情吗？”

白驹一愣，点头道：“记得。”

事实上，他刚刚还在纳闷的；这秘境的入口处人迹罕至，而游客可以去的地方里这里远得很，又时常人满为患……两人下山晃悠、遇上前来旅游的肖尧双亲，这件事情本身的概率也太小了。

如果说是纯粹的巧合，也难免有些牵强。

瞿朗的想法跟白驹一致，顺着之前的话道：“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巧了，虽然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有人在设计肖哥 ，但我的直觉上不对。”

“肖哥的父母，在某个时间来山里旅游，又恰好在某一处，遇上了偶然下山的我们……这些事情，凑一起看需要太多巧合，但是分开的话却不一定。”

“他们为什么会选择在那个时间旅游、旅游地点又为什么是在这里，而我和肖哥为什么会选在那段时间兴冲冲地出来……只要给一点缘由，就能把千万分之一的巧合概率变作两成、三成，甚至更多。”瞿朗道，“也就是说，这件事情完全有可能是被别人操作的。”

肖尧听着瞿朗说这件事，无奈地瞥他一眼，便接过话茬，继续跟白驹讲：“瞿朗的想法是对的，至少他说出这个怀疑的时候，师尊没有反对。说起来，追查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就是瞿朗进特勤局的初衷。”

瞿朗叹了口气：“可惜我在局里摸爬滚打这么老些年，蛛丝马迹是找到了一点，但是要翻出当初对我肖哥下手的人，还是太难了。”

“正好这回白哥你找到了祁峰道人的线索……要是这一张网能够从千年前就开始布置，那么引导我肖哥命格失控这件事，完全可以做到万无一失。”瞿朗把话题绕了回来，“所以我觉得，说不定对肖哥下手的人和跟白王有龃龉的这祁峰道人，根本就是同一个体系里的。”

白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肖尧，微微凝眉。

瞿朗说的有道理。

摸了摸下巴，白驹不由得沉思起来。

当初魔神降世是此间的末法大劫，而大劫被他化解，没能灭道，那么天地间休养生息一阵之后，必然会孕育新帝。这是一条自古至今从未被打破的因果线；既然祁峰道人当初目睹过白驹把大劫化解，那么后续的新帝出世，也是完全可以预料的。

理论上说得通。

只要布局够细致缜密，背后的人除了不能更改新帝的出生时辰之类的东西以外 ，其他都可以在大概率上进行左右，让肖尧和生父生母会面，完全可以是设计好的。

“千算万算，最大的变数果然还是青螟子。”白驹想着，低声嘀咕出来，“你们的师尊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对当初发生的事情几乎了如指掌？”

话音刚落，一道清风卷过小径旁的竹林，雪白的袍角从林间荡出，青螟子手中持着一柄扇子，嘴角带笑地走出来：“那，自然是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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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w.youxs.org，某些初态会造就某些可能性；而当所有的初态都在指向这个可能性的时候，我们可以认为这个可能性会变得无限接近于必然。这种操作毕竟不可能完成，但是只要找到关键的几个初态进行干预，就完全可以使本就有缘的肖尧和他父母在特定的时间地点重逢。这东西解释起来太罗嗦了，就不在正文里重复啦。

www.youxs.org，青螟子跟白老狗是有点联系的，但是两人之前并没有见过面；具体来说，是白老狗爹娘那辈的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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