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铃女虽然有些不尽兴，但还是迟疑道：“那，苏掌事，我抱……”

“不可以！”苏子说抗拒道，“某，咳咳咳咳咳咳咳，某要走回去！”

“别傻了苏掌事。”瑶铃女也不禁打击他道，“你虚弱成这个样子还崴了脚，按理说是走不回去的。”

苏子说：“……”

面对苏子说倔强又苍白的脸，瑶铃女也不好再于此时逗他，便妥协道：“好吧，我来背你回去，并显得很吃力的样子，让别人看起来就像是落难流浪凄惨蹒跚的卖艺姐弟二人组。”

苏子说迟疑了一下，犹豫地配合着在面前背对自己弓腰的瑶铃女，把手臂小心翼翼尽量不去接触伤口地绕过脖颈交叉在他胸前。

就算是那么说，瑶铃女还是很恶作剧地双手扶着苏子说的腘窝大动作地往上颠了一下，苏子说猝不及防，下巴差点撞到瑶铃女头上。

“苏掌事。”瑶铃女提醒道，“凌云片雪往上拿拿呀，我要装作吃力弯腰了。”

苏子说闻言立即羞怒道：“不必了，请好好走，某还不是一个欺负老太太的无赖。”

虽然这么说着，瑶铃女脖颈旁被自己的头发蹭的麻麻痒痒的，不禁侧了侧脸躲避着笑道：“喂，既然要好好把脸埋起来，就别枕着我的头发啊，我会忍不住躲开的。”

苏子说再一次被拆穿，却也没有反驳，只是一脸不甘地把头发拨开，然后如他所说垂着脸埋在他肩上。

“可真是可惜啊。”瑶铃女也不知有什么遗憾，从头到尾都在抱怨这一句话，“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却什么合适的收获都没有。”

苏子说听他边走边嘟囔着，等走了好远才突然问到：“你的伤口还疼吗？”

“伤口？”瑶铃女用着上抬的声调奇异地笑道，“之前还能心安理得地爬上来，现在才想起来伤口这回事吗？”

苏子说没有回答，表情也尽数埋在所有人都无法看到的死角，只是有些阴郁无力的问道：“你的伤口，还疼不疼？”

瑶铃女笑道：“不疼哦，苏掌事完全不用担心，如果这是你的恶作剧的话，若是没有得逞你会不会有点不开心？”

苏子说听着瑶铃女与以往一样的不着调的言论，沉默了一会儿，居然一反常态干脆利落认真承认道：“嗯，不开心。”

声音虽然很轻，但瑶铃女耳边那散发着浓郁不快的苏子说已经丝毫不再掩饰自己的不悦，沉甸甸的气氛好像压了一座泰山。

瑶铃女本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虽无法验证身后苏子说具体的情态，但余光扫过凌云片雪上握的骨节发白的手掌，瑶铃女觉得还是自己暂时闭嘴比较好。

虽然对需要些什么东西并没有具体思路，身后的苏子说也是心事沉沉郁郁寡欢的模样，但瑶铃女还是有些期待地笑着，整个人有着与之完全相反的愉悦感，即使是让路人来看，也能看出前后两人是截然不同两个气压世界的人。

等两个人返回客栈里苏子说的房间之后，瑶铃女把他放在床上，笑着问道：“苏掌事，还好吗？”

苏子说轻声说道：“你在明知故问些什么？”

瑶铃女不解道：“苏掌事为什么这么说？”

苏子说起身，经过面带疑惑的瑶铃女把门关上，那行走的步伐并没有崴过的不适痕迹，转过身看着惊异的瑶铃女，苏子说道：“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瑶铃女闻言，若有所思道：“苏掌事想试探些什么？只要问出来，我一定会毫不藏私全说出来。”

“你又是这样！”苏子说倏地褪下那层平静的外皮，不禁上前几步对他发火道：“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什么都知道吧，知道谢家会做什么，知道你前些日子里惹到的人会做什么，阁楼会做什么，知道某……某对你……甚至是连朋友都算不上。”苏子说揪住瑶铃女的衣襟逼问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除了那些，你和某之间的惺惺作态何日作罢？你装作无知，装作合群，装作若无其事？任人出卖，任人摆布，任人宰割？人哪里是好杀的，伤口哪里是不疼的，心脏哪里是铁石做的？你什么都知道，你一定什么都知道，你出来只是为了瑶娘吗？讨好某也是为了这个目的？是啊，某只是不负责任地带领你，你只是不负责任地讨好某，你是瑶铃女，是瑶娘的庇护所，是玲珑谷培育的盾牌，是谢家仇恨的靶子，无知合群若无其事，任人出卖摆布宰割，躲起来杀人，对伤害毫无所觉的瑶铃女……”苏子说观察了那么久的瑶铃女，但如今说出来时却红了眼睛，“你只是瑶铃女，只能是瑶铃女，你藏了那么久，却是连掩饰的方法也不好好使用，既然你这样温和对待一个对你有不轨可能的人，那就应该好好把你的铁石心肠收好，不要让人看见。”苏子说有些彷徨道，“你想做什么呢？你想委托某做些什么呢？你有足够的本事，可帮某除去仇人，所以，你想让某做什么呢？既然需要讨好某，那一定还有你做不成的事情，某等了好久，你为什么只是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你既然有目的，那就在一切即将发生之前说出来啊，浪费了那么多时间，你在想什么？你在等什么啊，啊？”

瑶铃女看着失态的苏子说默不作声，等了好长时间，看苏子说没有再继续发作，才疑惑道：“苏掌事生了那么大的气，只是为了这些吗？”

“你不要这样说话！”苏子说不知为何又被激怒，斥道，“你要为瑶娘，装瑶铃女到什么时候？瑶铃女无知，你可不一样！”

瑶铃女伸手，用了些力气迫使前襟上攥握的拳头松开，然后把它平放在脸颊上，单手强行按着不让它逃脱，冰凉的温度带着濡湿的汗意，好像脸颊和手夹着它也不会把它染热，却让瑶铃女感到有些安心。

瑶铃女平和地笑道：“就如苏掌事所说，顺应不是长久的，所以背叛是不可避免的，所有事物和人都可以远离我背叛我，这是定势，你无论是背叛阁楼还是背叛我，对我来说都不是什么问题，只要苏掌事不提，我就不会去问，若你仍旧认为我是为了你才去惹了你的仇人，那也是为了感谢你的接近而不该是为了有所求才去招惹的……如果你不安心，一定要对我有什么回报，不如说在烟花炸开之前，你好好的陪着我，就算是已经虚情假意对着我再也笑不出来，无论暴跳如雷还是冷着脸，也得让我跟着你，我可就像是一只刚出壳的小鸭子那样一眼就看见了某只心怀不轨来串窝的鸡崽子，在老母鸡没发现孩子丢之前，你还得给我继续当一只称职的鸭妈妈啊。”

瑶铃女越是这样，苏子说才越是烦躁。

“某不是瑶娘。”苏子说摇头道，“某也不是什么鸭妈妈。你在瑶娘身上所缺失东西，不该在这里翻找，你该有要求的，你不该信任某的，你，你这样会让某，让某……”

苏子说急得卡词，瑶铃女却没有急，反而还贴心问道：“让你不高兴吗？”

苏子说应道：“对，不高兴。”

瑶铃女神色不变，又问道：“来自于我的信任竟让你如此不安和失望吗？”

无论这句话是否正确，苏子说都斩钉截铁道：“对。”

瑶铃女收敛了所有表情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又看着苏子说愉悦地笑道：“那我来让你开心一下吧，苏掌事。”

说着，他又从怀里掏出了一盒什么，苏子说认的很清楚，是在街上瑶铃女买的一盒胭脂。他挖了少许，双手互相蹭着把掌心的胭脂搓匀，打开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捉住反应不及还有些茫然的苏子说，把双掌内的晕红全涂在猎物的脸上和嘴唇上，等苏子说要挣扎时，瑶铃女蜻蜓点水地在那变得嫣红的嘴唇一吻。

然后那个在上一刻还焦躁不安的苏掌事，呆呆的，慢慢地，违反自身意愿地又笑了。

胭脂在苍白的脸颊上涂出明艳又清丽的色彩，就像是白纸上信手涂画的朝霞，比起平常的苏掌事，这样的苏掌事更显得精神又纯净。

瑶铃女一贯开心的神色在此刻又有些忧伤道：“你不需要甚至排斥我的信任，却喜欢我的吻吗？”

“我听到那些矛盾的话时，还以为你在说笑，却不想这居然是真的。”

苏子说立即回神，刚刚浮现在瑶铃女脸上的忧伤好像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一样，回神后就已经不见了，面前的人带着一如即既往的揶揄笑意，和平常没心没肺的瑶铃女一点差别都没有。

“哈哈哈哈哈哈，苏掌事，我有时产生的认知也会背叛我自己，那么苏掌事也会出现这样的事吗？”

看着得意又愉悦的瑶铃女，苏子说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他都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挫败感，甚至还有些自暴自弃。

“是的。”苏子说轻声承认道，他虽然想反驳，却又找不出一点毛病，“某不愿让你信任到这种程度，却……却抵抗不了你的吻，某背叛了某自己，你想笑就笑个够吧。”

苏子说只是客气一下而已，瑶铃女却真想要笑个够一样仰着脸笑个不停，这样一来就算是瑶铃女笑得差点喘不过气咳嗽起来，苏子说都不会为他担心一下。

瑶铃女消停下来之后，倚在苏子说肩头边累得喘气边说道：“好了，我今日之所以会拉你出去，也不过是因为想送苏掌事一件恰如其分的礼物而已，可是你既然不愿意，那就只能把它给你。”

苏子说手里被塞入一盒胭脂，他有些疑惑地看着它，他又哪里能用得着胭脂。

似乎看穿他的想法，瑶铃女解释道：“我只是有些好奇，但现在已经解除了疑惑。那个人会那么稀罕你，说不定只是因为黑暗抵抗不了阳光那样而已，太阳的确是个人见人爱的好东西。”

这并不是答案，苏子说敏锐地问道：“你为什么要送某礼物？”

瑶铃女笑道：“接下来的好长时间都是你的自由时间，先前我还想着要怎么对你提及离开的事情，如今看到因为我的原因而致使苏掌事已经累得快要窒息了，想必听到这种事情你也会很快开心起来。”

“什么时候……是听了某那番话才决定的吗？”苏子说屏着气问道。

“怎么会呢？苏掌事。”瑶铃女和顺道，“我刚刚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是在今日一早，或是几天前就已经决定了的事情，不然我今日为什么还要拉你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