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铃鼓」

第 160 章 苏子说上阵一个顶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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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一个总是被监视的瑶铃女,因为有直接和间接的各种方法,所以并不是每时每刻都被别人跟踪,但每当他发现到身后有人时,出于心情的原因,无一不想方设法地去甩掉他们。

而此刻咄咄逼人虎视眈眈脸色比任何心怀不轨之人都要凶恶的席寒山,于瑶铃女而言简直是久旱逢甘霖的存在。

席寒山也感觉到了。

瑶铃女头一次含蓄的表达了他饥饿的状态,在席寒山心不甘情不愿的满足后,此人连客气也没有,继续要求道:“我要洗漱沐浴。”

席寒山黑着脸没有拒绝。

瑶铃女裹着被子:“我要休息睡觉。”

席寒山以为他要有所动作,双目地警惕着紧盯着他。

瑶铃女无所谓道:“不放心的话,我睡你看着,就算是天天如此,我也不会介意的。”

席寒山……席寒山他还想睡觉呢!这禁锢的岂止是瑶铃女,席寒山才是被瑶铃女当成一步也不肯离身的腰包了吧!

瑶铃女舒舒服服地躺在久违的床上,懒懒的喟叹道:“何等柔软啊——”

席寒山:“……”

瑶铃女感慨完毕,对席寒山提出一个更过分的要求道:“帮我把衣服洗了吧。”

席寒山寒着脸看着床下一推被瑶铃女嫌弃的衣服,大有一把火烧了它们的冲动。

瑶铃女又道:“或者,你再去给我买一身。”

这人岂止是不心虚,简直是不要脸。

席寒山冷漠道:“你把我支出去好跑吗?”

瑶铃女无畏道:“既然你说,如果不是我所为何必心虚,那么我在解除你误会之前何必还要逃跑呢?再者你指认我时也并无证据,所以又为何会认为一定是我所为呢?”

席寒山倔强地看着他,依旧对此不发一言。

瑶铃女妥协道:“好吧,不去也无所谓,我醒过来后没有衣服穿,就抢你身上的吧!反正我们两个之间,一定要有一个去裸奔的。”

席寒山:“……”

瑶铃女:“你不是说过有同伴通信吗?既然如此,你大可认为,如果我趁你不在期间逃跑,那即是凶手,之后你和你的同伴追杀我至天涯海角,我都不会为此分辩半句,你若伸刀,我便引颈受戮。”

瑶铃女道:“我落单的机会其实还是很大的,因为如今,我还并不想见任何和我熟识有亲近关系的人。”

席寒山问道:“为什么?”

瑶铃女轻声道:“透气。”

席寒山又道:“同时也趁此落到如此狼狈境地?”

瑶铃女笑道:“只是出门走走而已,哪里能称得上狼狈呢?”

席寒山皱了皱眉,出去不过眨眼功夫,便又返回,瑶铃女看到他怀里的东西,不可置信地瞪着他道:“你别说这是你抢的?”

“当然不会。”席寒山皱着眉把东西扔到他床上,不悦道,“去向隔壁买来的。”

隔壁一对小夫妻还保持着双手奉上的姿势瑟瑟发抖地窝在墙角,歪着脑袋眼中一片空白地呆呆看着桌角上的钱财。

瑶铃女无所谓道:“既然如此,我也没有继续胡搅蛮缠的理由了,你也要睡一觉休息一下吗?”

席寒山看着窗外明湛湛的白光拒绝道:“并不想。”

瑶铃女在雨中和黑暗大眼瞪小眼地度过一个令人郁郁寡欢的夜晚,此刻干爽柔软的温床就像救赎一样抚慰了他湿漉漉的身心,再也没有此刻这般,放任自己将无意识的弱点摆在陌生的仇敌面前,任其取舍,任其奈何,是何等的轻松自在啊!

他已经没有更多想要委婉应付任何人的力气和语言,也不愿想此人为何会答应他各种不假修饰的要求——濒死的囚徒总要有一次优待,或许他一觉睡去就再也不必去想那死结如何开解,再也不必将沾满灰尘的蛛丝粘在屋檐的瓦片上。这等灰心丧气必会遭逢他人的轻蔑嘲讽与责骂,可他不说谁又能知道?

是啊,没人知道,哪怕只有一次,最后一次,不说出来仅仅是屈服于软弱想想而已,躲避着能够毫不留情揭露自己的人,背对着尚一无所知无声探索自己的险境,在这两者之间的夹缝里,在他与墙壁之间的狭小距离里——

他是最安全的。

席寒山看着瑶铃女翻身入睡,时间流逝,再怎么样他眼睛眨也不眨地死盯着对方看,对方都只会回应他一如既往的甜美酣睡罢了。

席寒山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的眼睛已经开始变得酸痛。他没有困意是一方面,却对百无聊赖的单调时间而感到疲惫是另一方面。

瑶铃女会逃吗?

瑶铃女不会逃吗?

他从违和中感到疑惑,这才冲动的跳到此人面前,无异于打草惊蛇的行为使自己无论在瑶铃女面前还是在同伴眼中,亦是在自己的认知里都是傻到无可救药。

而席寒山,向来是个从来不怕犯傻的傻子。

药玉阁楼里桐珠儿拿着本子正在向日常自闭鲜少出房门的阁楼主人汇报日积月累之下已解决或未有结果的各项事宜。

于最后一项桐珠儿似乎还有犹疑,念时字句音长,显得有些缓慢。

阁楼主人却并没有异议,一副等待结束就要继续移步阁楼的乖巧模样。因为那夸张纱布的遮挡桐珠儿没办法捕捉他的表情,但她可以毫不犹豫的想到在自己合上本子时,他一定会起身,出门,回房间,没什么事根本就不出来。

桐珠儿赶在顺序第二步之前快速地将疑问问出口道:“如若将人数缩减四分之三还依照旧方案的话,大致笼统的位置或许能够知道,但具体位置信息也会因此变得模糊不全,传递也会相应地迟钝下来,如遇突发状况,因模糊迟钝而出错的可能性更会不可避免。四分之一的人数在留那里监候犹如鸡肋实在有些浪费,既然想要收回,那么即使全部收回也是可以的,所以主人到底是想……?”

阁楼主才刚刚起身,听到她的疑问便问道:“那么你有什么办法?浪费在他身上的人太多了,其实没有必要,可是我们也不能一点信息也不去掌握。”

桐珠儿迟疑道:“苏子说上阵一个顶全?”

阁楼主人声音干巴巴道:“你不是都看见了,苏掌事因为爬山赶路从山上滚下来摔折了腿和肋骨,一身土的被急送去休养别苑,你还让他去做任务?”

桐珠儿却反其道而想道:“这样的人,不正是惹人怜爱吗?”

阁楼主闻言,不知是因为震惊还是因为无法反驳而语塞:“……”

桐珠儿追问道:“如果这样的苏子说真的去了,倘若他能因此把人绑在身边,那么两人的行迹便相同无二,苏子说因身体原因哪里都不能去,所以那个人,哪里都去不了,相应的,因为两人距离接近,下属们无法得到的语言信息也会一并收获,这岂不是一举两得超出预想的好事吗?”

阁楼主不忍道:“苏子说别说起床了,别苑里说他连眼还睁不开,所以,劝什么的,可能实现不了。”

桐珠儿问道:“骨折之外还伤到头了吗?”说着,她想了想那个连脸都没见过几次从始至终任务做完一回来就在休养别苑养病/伤的苏子说,似乎对这种弱兮兮还没有存在感的掌事下属有些疑惑不满道:“会让他下岗吗?”

阁楼主闻言顿时说道:“没有!不会!他只是因为伤口在发高烧而已!和脑子没有关系!”

桐珠儿不知道为什么语气有些失望道:“可真能撑啊,病怏怏了那么长时间,还得继续冒险下去。”

“冒险?”阁楼主不解问道,“什么险?”

桐珠儿一脸感慨道:“本来好不容易在别苑里养的好好的出门,一定会因为生病/遇袭/意外及各种天灾人祸所致吐血/昏厥/重伤及各种需要卧病疗养的情况回去什么的……”

这话听起来像极了在指责阁楼主压榨可怜下属那饱含血与泪的控诉。

喂!刚刚到底是谁在推荐苏子说抱病上阵的啊!趁此利用那楚楚可怜的病体的人又是谁啊!

阁楼主人回应道:“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这并不是我导致的。”

桐珠儿也没有反驳,一贯听从指挥的模样道:“那么主人,我就把人撤下了?”

阁楼主人干脆离去道:“撤了。”

桐珠儿默默看着他的背影,虽然还有些欲言又止,却紧紧的闭着嘴,没有多问。

在阁楼主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她眼中后,她才抱着册子出了房门,看到庭院深深,仆婢匆匆,风静叶衡,天上的云块探入半边。

矜持的姿态,端淑的衣裙,少女初露荷角的娇嫩秀色,苟活待罪之身。

虽然已经哪里都去不了,主人也深居简出不肯露面,偌大阁楼再无一人可供她消遣,但她觉得并无所谓。

铜疙瘩再硬,若为刀俎下鱼肉,终究也会心惊胆战,变成贪生怕死之徒。

明明知道肉食者身担重责,明明她看见了那么多义无反顾的人,闭上眼睛跟着做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和不相关的人较劲逃跑呢?虽然当时说的是不认同父亲的信仰,可自己一定是有贪生怕死的意图。

不然,为什么躲得那么严,谁都没能找到自己,也因此丢失了团圆的勇气。

虽在当初的确觉得有理埋怨,但在时间日复一日的消磨里,不可回避的自责使她自厌,主人那听语气都能听出的抗拒更使她容易接受一系列与从前截然相反的层层约束。

她还是,想活着,想钻牛角尖,想守在阁楼里,想在梦里看一眼旧人,想在总是要离开的主人身后做一下毫无力道的委婉挽留。

贪生怕死的人总是要遭耻笑的,她和想要讨要道理的人其实没有什么不同。

虽然身不由己,颓势之中全权被人把控,宁为俘虏仍旧不愿英勇赴死,最后无能迁怒亦或视而不见,接着软弱坚劳地攀附在墙头,活着自感无趣,刀子架来又不甘心。

这么想来,这世上一定还有个人,比她桐珠儿更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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