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铃鼓」

第 183 章 木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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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说一度看见瑶铃女便自感无地自容,即使自己什么还没开始做,罪恶感已经将他笼罩了。

他说不清是不是瑶铃女抓住他这点故意而为,但风险和代价太大,他必须赶在下次之前便将此事解决,此次明少居若能养好身体,便千方百计地不会与瑶铃女正面冲突,也更难对付。

因为去掉了当年过于迷恋成熟的男子气概而挂了半张脸的胡子,又因为变故所致身体上愈发的虚弱和消瘦,当被阁楼救下的苏彦忻隔了两年仰着一张苍白消瘦的脸病怏怏的从阁楼里以苏子说的身份再次露面出现时,居然真的没有人能够认出这是当年精力旺盛活跃开朗的苏彦忻,倒是也不知人们遗忘地快,还是苏子说憔悴地令人无法置信。

即是因此他才能够用苏子说的身份冒险在外露面,如今苏子说自己的身份被明少居识破,他若再得知苏彦忻这个名字对苏子说来说最大的隐秘而泄露宣扬出去,便是犯了阁楼大忌,自是不需明少居动手,良卜能先把他裱成壁画。

不让珠儿出门,当然也有对此方面的保护想法。

而如今的苏子说既承受着机不再来却杀不掉明少居的压力,又承受着阁楼随时严惩的法令和交付委金的压力,捧筷食之无味,覆被辗转难眠。元宝小说

与此同时,瑶铃女是感受不到苏子说如何痛苦的。

美人在侧,伴着香炉琴乐侃侃而谈,高兴时讲来景秀山清,途传趣事,失落时感慨时局混乱,处处无安。

几日来听了不少课的瑶铃女有些奇异道:“既然如此,为何没有人自立政权,顺着权臣更迭混乱?”

潭仙子叹气道:“并非如此,倘若真的出现,那么必会遭遇无情镇压,若因为权贵势力相争而掀起平民起义,无异于让他们自己送死,即使是身为各方域主也无法对抗上方权贵,只是趁此夹缝圈地自保而已,我等身份一旦涉入,便会被爱惜自身羽翼之人当做冲锋陷阵的卒子,所以倘若有人劝你去,你也要权衡利弊,不要被他们利用。不过……”潭仙子想了想,语气又委婉道,“介于玲珑谷这般……衰落,其域主还只是一名弱女子,本就没有被利用的余地,再者玲珑谷偏居一隅严防死守,怕是早被他们……嗯……遗忘了。”

瑶铃女:“……”

潭仙子连忙转移话题道:“他们这些人你怕是不好与之为伍,不过……啊,对了,往日苏掌事总要在你身边的,为何此次不见他身影呢?”

瑶铃女闻言一怔,看着她的目光突然警觉了些,却连忙眯眼笑着掩饰起来,应道:“正如潭仙子此刻所见,我与苏掌事自然不会时时都在一起,不知潭仙子为何会如此认为呢?”

潭仙子理所当然道:“瑶主人倘若不与苏子说同路,我自然听不到你的消息。我对苏子说围追堵截之事想必你早该听说,既然如此瑶主人又何必吃惊呢?”

瑶铃女玩笑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潭仙子总该慢慢来的。”

潭仙子却道:“想必瑶主人也同我一样,明白被排除在外的滋味一点都不好受。”

瑶铃女想了想,忍不住道:“那么潭仙子可有我能帮到你的地方吗?”

潭仙子失落道:“那大概是没有的吧,即使是我父亲,都无法帮到我。我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苏子说并让他给我说实话,可他起先本是避着我,后来看见我后直接就逃跑了,只要他决定缄口不言,那么谁来帮我都没有用。”

“为什么?为什么缄口不言?为什么无论如何都不肯开口?倘若只因畏惧阁楼责令倒也无所谓,但他的反应分明有所蹊跷。”潭仙子眉头紧缩,捂着额头疲惫道,“别人如何认为都随他去,唯有此点才令我格外在意。”

瑶铃女觉得自己即使再对苏子说与潭仙子之间有何隐秘之事有多好奇,她都不会明说的,便旁敲侧击道:“潭仙子不必如此忧愁,万事总该有解决的办法,既然决定出来玩,那就不要再想苏子说了,不如我们随便借身上的东西,讲点令人高兴的故事如何?”

潭仙子疑惑道:“怎么说?”

瑶铃女为难地翻了翻身上,有些勉强道:“这次出来的匆忙,也没带什么,等我先找出点东西来,给你起个头。”

出谷时连铜板都没带出一枚的瑶铃女,马和刀还在席寒山那里,手上可供谈论的细镯早已被他自己捏成一块送了人,从谷中带来最后却留下的不过外套下的一身单衣而已。

瑶铃女全身上下,能拿来做体面文章的只有袖内一把受赠的匕首,却因苏子说和潭仙子未明的关系,对于是否出示颇为犹豫。

潭仙子看他在身上翻来翻去什么也没掏出来,不禁笑道:“既然你准备和我分享故事,你却连准备都没有做吗?”

瑶铃女叹气道:“一时兴起,哪里来的准备。”正说着,瑶铃女的眉尖突然扬起,手从桌下举到案前,将手心里某物示于人前。

一支简补素静,点缀一颗红豆的木钗而已。

瑶铃女看着自己手中的东西,怔了几息后才严肃道:“这支钗别看它质朴无华,其实于我而言意义深重,就连泰山之量也不可比拟。”

身边存在感极低的何正嘉看着他正经的样子,虽然没敢说话,但嘴角还是忍不住抽了一下。

潭仙子好奇的看着它道:“试问此言又有何说法呢?”

瑶铃女沉吟着看向潭仙子,缓声道:“此事本与潭仙子无所牵扯,讲来倒是只当故事听听也好,既然身为局外人,并不必亲身体会其中感情,若实在避免不了伤情,那么……就夸夸我讲的好吧。”

潭仙子知道他仍旧对自己那只破镯子有意思,既没有答应回应故事也不去拆穿他,只做无知状:“我倒是挺好奇你有什么伤情故事来着,此物看着最易思人,你在思谁?”

瑶铃女仔细地用手描摹着木钗的消瘦轮廓,以及那淡薄的半朵卷云,孤单的一颗红豆,即使钗身是如此楚楚可怜不堪一握的纤弱,仍旧被人小心摩挲到润泽非常。

瑶铃女翻看了一会儿,欲言又止的模样好像在斟酌词句一样。

潭仙子不禁笑道:“探究这种事怕是会刺到你的痛处,既然说不出口,那就不便再讲,我等哪里是寻人取乐之人?”

瑶铃女这才叹气道:“哎,这并非取乐,此钗是我从别人处得来,闻得其中故事我也忍不住唏嘘罢了。”

“原钗主是一名女子,本名我不得而知,但每任钗主传下来,都称之为小金玉,人如其名,自然身在富贵之家,书香门第,是千金不换的掌上明珠,出落的更是亭亭玉立美丽动人。

“小金玉初因母丧而消沉,长守后阁经堂,又因身体孱弱则尚少在外走动,即使多年过后依旧寡寡欲欢,所以此美貌即便日益明丽,却深藏闺阁并未令人知晓。

“此钗是其母遗物,小金玉睹物思人,不忍将此物束之高阁,便贴身携带以便于时时怀念,即便取出把玩也是温柔擦拭抚摸,爱惜至极。

潭仙子看着他用手帕做款款温柔擦拭状,虽然气氛已被瑶铃女用语气努力渲染出一点哀伤的感觉来,但那小心翼翼擦拭的动作实在太矫情做作了,使人观之又不免想笑。

瑶铃女看了她一眼,接着道:“小金玉倘若只是这般沉浸于丧母之痛也就罢了,但事实证明她的劫难远不止如此。即在她平复好丧母之痛时,父亲一朝被骗得卧床不起,突然间家产倾于他人之手,小金玉为此奔波时不得已抛头露面,姿色一出即被家贼垂涎,小金玉只得携父在外隐姓埋名逃难躲避,以免父亲再受其暗算,更免于双方面对时他对小金玉做出不轨之事。”

原本还笑意盈盈的潭仙子立刻绷住了脸,冷冷地看着瑶铃女脸上渐渐浮现出的揶揄神色。

何正嘉此时再怎么放弃思考此刻也明白了瑶铃女在做什么,看看瑶铃女手上的钗,又看看脸色逐渐冷硬的潭仙子,不禁显得有些焦灼。

瑶铃女看着潭仙子冷冽的面容得逞一般笑了笑。

“父女落难,群狼环伺,平静多年的生活被骤然猛击,小金玉带着父亲一路辗转逃亡,正值艰难困苦之际,恰遇上一位善人。此善人收留下父女二人,小金玉感激不尽却无物相赠,便将此钗送给他做信物,或是郎情妾意两心相悦,亦或是日后有约当做报恩之凭证,小金玉能将此送人,足见她对此人重视非常。

“但家贼虎视眈眈之下,此水到渠成的良缘也开始变得颇为困难,小金玉在那里的平静时刻仍旧没过多久,善人之家突然被施压,由于二人结情,善人未等施压之人提起这对父女,便已与有所预感的小金玉商议计策,并提前一步将小金玉及其父从家中移出藏起来。待不轨之徒以小金玉父女换取善人家中所损利益之时,二人早已多经辗转,消失踪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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