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乡」

第41章 血光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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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歌同微祤一道,走入了神霄玉清府。

府中果然仙迹寥寥,先前那些洒扫的道童也多数不见踪影,府邸中的寂静与其外的雷霆之海对比鲜明,似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入了府中,微祤反倒踟蹰起来,紧张地左顾右盼。而星歌则比首次前来从容了甚多,仿佛就在自家门庭闲逛,从容不迫。当她们行至内室之前,微祤彻底定住了,不敢再向前挪动哪怕一步。

“祤姐姐,怎么了?”星歌不解地望向她。

“帝君有令,除去归鹭大哥,任何神仙不得踏入他寑居半步,否则必受雷霆之刑。”微祤温婉地轻叹一声:“便是我为帝君诊治,也向来都是在正厅,从未来过这里。”

南极大帝这又是什么古怪毛病?自己今晨不还进入了吗?他也没说什么嘛……星歌如此想着,坏坏一笑,对微祤说道:“祤姐姐,反正帝君他老仙家也不在,不如……就让我带着祤姐姐去帝君寝居一游吧!”

说罢,也不管微祤作何反应,径直拉起她向着内室冲去。

“小歌!使不得,这……这使不得呀!”

微祤大惊,连忙试图抽身,可还未等她挣脱,已然被星歌拉入了内室。

“怎么使不得?反正……啊啊啊啊啊~!”

“呯!”

“哎呦!”

星歌诞生于星华,自然也继承了她姐姐的不少优良传统,就比如这拿手好戏“平地摔”。上回,星华凭借此招破了天蓬元帅的阴谋,这回,星歌凭借此招做了微祤的垫背。

方才星歌只顾着反身与微祤说话,却并未留意身后还有一道高高的门槛。于是乎,她整个仙径直摔了出去,脊背着地,发丝散开,像一团海草一般摊在地上,颇有数日前星华在凌霄殿中的“优雅风范”。而微祤此时恰好被她擒住,身形一个不稳,也顺势摔了出去,砸在了星歌身上。

不过微祤的本体毕竟是只鹓雏,禽类的反应向来迅捷,她及时化为原型,两翼撑开,这才堪堪稳住了身形。

星歌这一跤摔得眼前一阵迷糊,努力晃了晃头,荡去不适之感。她略微起身,迷茫地望向前方,可旋即,她的视野便被身上的金黄身影盈满了。

真美啊。

鹓雏者,黄凤也,夫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而微祤的原身更不负其仙形绝世容颜,体态轻盈,颈项修长,羽翼饱满,其通体更是金光粲然,羽翮处,清雅的莹白微微闪烁,一起一伏之间,就仿佛是一件由白玉与黄金雕琢而出瑰宝,吉光片羽,令仙目不暇接。

与此同时,化为原型的微祤亦很是迷茫地探出头来,火红的凤目对上了星歌的星眸,四目对视,彼此眼中皆映出了对方的模样。

静默……

微祤和星歌极有默契地向两方散开,各自猛地一挥,殿门在“咚”的一声巨响声中瞬间合上。微祤原地一转,气喘吁吁地化为了仙形,先前因有星歌作垫背,她的仪态还算完全,只因事发突然,依旧是满面震惊之色。

星歌则凄惨了很多,一身筋骨差点被摔散架,浑身酸痛不已。她半扶着墙壁,堪堪起身,银发披散而去,竟一不留神现出了星华原本的发色。

微祤定了定神,赶忙上前扶起星歌,满面关切地说道:“小歌……小歌你怎么样?可是摔着了?”

星歌摇了摇头,银发又缓慢地恢复了黑色,微祤看在眼中,却并未说什么。

内室中陈设还如今晨一样,并无甚变化,而星歌忘记收回的那面铜镜还静静躺在案几之上,闪着幽微的清光。

初入此间,微祤的神情复杂无比,既有误入禁地的紧张,又有对星歌冒失行为的些许愠怒,可在其眼神中,星歌分明瞧见了一丝隐隐的好奇与期盼。

“方才,没仙瞧见吧?”微祤确认星歌无事,又神色紧张地左顾右盼一番,见四下无仙,这才大松了一口气,埋怨道:“小歌,你这也太过胡闹了!私入……私入帝君寝居,这可是对帝君大不敬,我们赶紧走吧!”

哈,虽然她已经掩饰的很好了,但还是被星歌发现了端倪。原来这位相识不久、一本正经的“微祤姐姐”竟然也有对南极大帝这位“大慈大悲”之仙的寝居好奇之心。

星歌摇了摇头,她忽然觉得,比起微祤从前那副挑不出任何毛病的“温婉善良”,她还是更愿意与这样的微祤相处。毕竟那样的微祤太过完美了,完美到不像一个还存有七情的普通神仙。

星歌撅起小口,争辩道:“哼?凭什么踏入他寝居就是大不敬?喏,你瞧,案几上那铜镜,还是我今晨从他那宝贵玉皇里面翻出来的呢。”说着,她一指铜镜。

“什么?帝君……帝君他允许你进来?”微祤似乎有些不敢置信:“这怎么可能?”

“对啊,他当然允许我进来啦。”星歌无所谓地说道:“不过一个寝居而已,又没藏了什么见不得仙的东西。”

星歌似乎全然忘了,今晨并非是南极大帝允许,而是她自己偷偷溜进来的。

微祤深深看了星歌一眼,轻叹一声:“你能有幸在帝君麾下当值……唉,帝君他,果真待你与寻常神仙还是有些不同的。”

听闻此言,星歌心中暗自怨诽,谁还稀罕在他麾下当值了?那家伙分明是觊觎她这天乐上神的身份地位,笼络自己和华姐姐,也不过是稳住他的南极长生之位罢了。

不过既然南极大帝当年做出那等大善事,至少可以肯定他的本性不坏……

“……上回有一个仙娥误入帝君寝居,可是被帝君直接下令丢到凡间,吃苦受难了百年才得以回归。”

“……”

星歌无语半晌,自己真的是鬼迷了心窍才会相信他本性不坏。在大是大非面前,南极大帝或许是正义的,但光是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一点,就让她大为不满。

要知道,星歌今晨可是被南极大帝给硬生生戳了眼,直到现在,那一双眸子还在隐隐作痛呢!

“罢了,我们还是快些出去吧。”微祤说道,她见星歌仍然披头散发,又道:“小歌,你的头发乱了。”

“哦,好的。”星歌试图将发丝盘起,可此地并无她贯用的木梳,而她毕竟诞生于星华,一些细枝末节的绾发技巧也不知是星华的疏忽,还是星华认为这不重要,竟没有将相干记忆留给星歌。很快,星歌的长发便乱成了一团,虽然堪堪成髻,但怎么瞧着怎么古怪。

微祤看着她手忙脚乱地盘发,不由得轻笑起来。星歌与自己的头发纠缠了半晌,也终于失去了耐心,将先前掉落的簪子胡乱往发间一插,气呼呼地说:“好烦呐,就这样好了。这寝居祤姐姐也瞧过了,无甚东西,空荡的很,我们去帝君那正室吧。”

“唉,小歌呀。女儿家的,要时刻注意自己的形象,就这样出去怎么行?”星歌那一头乱发着实扎眼,微祤将她拉住:“来,我帮你绾发。”

“啊,这……那就劳烦祤姐姐了。”星歌乖巧地随着微祤走到案几前,她将铜镜摆正,而微祤则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玉梳,问道:“小歌,你要盘成何种发饰?”

“发饰……我不知道啊,从前都是仙婢帮我盘的。”

“嗯……那给你绾一个凌云髻中的望仙九鬟髻便可。”微祤略微沉吟,青葱玉指便在星歌发间来回舞动,不出片刻,一个仙界常见的发髻便出现在了星歌头上。

“你对着铜镜瞧瞧,怎样?”

“嗯,甚好。祤姐姐真是心灵手巧啊。”星歌左右欣赏了一番,大为称赞。

微祤也笑吟吟地拿起了铜镜,转到后方,以供星歌观看。

“嘶。”

一不留神,微祤的指尖被铜镜之上的棱角戳中,一滴殷红的鲜血落在了铜镜之上。

就在此时,异变突起。

“咔!”

微祤那滴鲜血碰到铜镜的刹那,镜面忽然一闪,道道裂纹自鲜血落处铺展而开,如同蛛网般爬满了整个铜镜。一面好好的镜子,不知怎的,就这么碎了。

“嗯?”微祤一愣,赶忙试图将其放下,可那铜镜就仿佛黏在了她的手上一般,怎么也扔不掉。星歌亦察觉不对,猛然回头,却见微祤面上渐现慌乱之色,而镜面的裂缝中逐渐溢出了血红的光芒,妖艳且邪异。

“祤姐姐,这是怎么回事?”

星歌自己方才触碰那铜镜,并无甚异样,怎么微祤一碰,就会有如此之大的反应?她隐隐觉得不对,这铜镜色泽诡异,似是什么不祥之物。

“小歌……这铜镜,我扔不掉啊!”微祤虽然慌张,仪态大体还是从前的模样,但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她真真切切地感到了一丝恐惧。

铜镜的裂缝之中血光盈满,又是“咔”的一声轻响,整个镜面都碎裂开来,三道似是由凡人鲜血汇成的液流顺着微祤的纤细前臂流淌而上,所过之处,留下一道刺目的血痕。

“小歌……怎么办,这怎么办呀!”微祤花容失色,周身仙力涌动,试图阻拦血流上行之势,可其只是稍稍一停,便再次席卷而上,向着微祤胸口而去。

鸟族化为仙形,心之一脏与寻常仙者所处位置完全一致,此血流凶厉非常,竟似要直入微祤的心脉。星歌暗道不好,可她毕竟不是星华,如若星华在此,或许还有应对之策,而她星歌,只能在原处干瞪眼,无计可施。

很快,那血流已然蔓延至微祤胸口处。但出乎意料的是,三道血光一顿,却并未向着微祤的心脏而去,而是忽然直转向上,没入她的衣襟中不见了踪影。

此情此景,微祤与星歌皆是一愣。可旋即,微祤胸口紫宫穴之处却浮现了一物。那是一片拇指大小的金色羽毛,在血光的浸染下,已然变成了略显妖艳的紫红。这羽毛两端连着一条银色长链,乍看之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坠饰。

“这是……”“这是?!”星歌与微祤异口同声地说道。

“祤姐姐,似乎是此物引动了铜镜的异变。”紫红羽毛在吸尽了血流之后暂且安静下来,星歌略松了一口气,问道:“此为何物?姐姐可知晓其中原委?”

“这……这是我父母留下的。”微祤看向那变成紫红色吊坠,神情复杂:“当年师兄将我从山野捡回之时,此羽毛坠饰便被置于我的身上,师兄猜测,这一定是我那素未谋面的父母,在狠心抛弃我之前留下的!”

言及此处,微祤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她的神色亦变化万千。从前那一贯的温婉从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丝丝的恨意与悲伤。龙有逆鳞,触之必怒,微祤虽非真龙,但她也有自己的“逆羽”,便是那对狠心到能将刚出生不久的她抛弃的“考妣”。

星歌察觉到了微祤难以抑制的痛苦,试图用言语安慰黯然神伤的她:“祤姐姐,或许……或许令尊和令堂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吧。”

“苦衷?呵。”微祤忽然冷笑起来,正视星歌:“小歌,我且问你,这六界能有什么苦衷,能让身为父母的他们抛弃自己刚出生不久的亲生女儿?”

星歌无言以对,挪开目光,不敢和她对视。她想不到,微祤竟然对自己的父母有如此之深的怨念。不过也的确,任谁煎熬如此多年的孤苦伶仃,对于抛弃自己的父母,自然也无甚好感。

“他们哪怕有天大的苦衷,也不应该抛弃我!”微祤的声音明显粗重起来,一字一顿,其中蕴含着无尽的悲痛:“这六界,没有比‘死亡’更大的苦衷了吧?可就算他们的‘苦衷’是‘死亡’,我作为女儿,死也要和他们死在一起,死个清楚,而不是像这样不明不白地活下去!”

此句,似乎碰触到了微祤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一滴泪水,不知不觉从她的眼角滑落。

瞧见那滴泪,星歌哑然失语,满腹安慰之语到了喉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微祤的身影,在她的眼中,更多了几分凄楚之感。

可还未等二仙平复心绪,那羽毛忽然又起了变化。铜镜终于从微祤的手上分开,缓缓上升,悬浮在了半空之中,而那羽毛亦从微祤胸前腾起,向着铜镜飞去。

鬼知道这二者相合又会发生什么,但如今那羽毛坠饰却死死锢在了微祤的后颈之上,根本无法摘下。情急之下,也由不得微祤再耗时伤感。她只得擦去泪珠,左手一挥,一柄赤色短剑出现在了她的手中,虽无星华那琉璃星穹剑的华丽无双,锋芒毕现,却也是一柄不多见的神兵利器。

短剑斩下,铜镜和羽毛却完好无损,最终,还是让二者合在了一处。

“嗡!”清鸣声大作,羽毛倏忽融入了铜镜之中,而镜面的血光则更甚,已由紫红转黑。裂缝如水波般扭曲,整个铜镜逐渐化为了一团墨黑的光球,磅礴的吸力自四方虚空涌现,似要将周围一切生灵吸入其中。

“光……光墟?”

星歌仿佛见到什么阴司恶鬼一般,神色惊恐,接连后退数步。而微祤也试图后退,可她离得实在太近了,已然被那吸力擒住,即便用尽了全身仙力抵御,也无法挣脱。

“祤姐姐!”“不!”

在尖叫声中,微祤被那疑似“光墟”之物一吸而入,不见了踪影。

“啪嗒。”

铜镜与羽毛分开,同时落于地上,内室重归于寂静,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星歌的幻觉。

“祤姐姐?祤姐姐!”

星歌惶急地冲来,她也顾不得许多,径直将铜镜和羽毛放入手中,可这回,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这……这可怎么办呀。”

星歌来回踱步,她此刻终于有些后悔了,若非自己胡闹,祤姐姐又怎会深陷险境?这铜镜毕竟是南极大帝珍藏之物,此情此景,去找南极大帝来解决是为上佳之策。可此事因自己而起,她又有何颜面再去相求于南极大帝?就这么去找他,少不得又要被他奚落一番。

可整个仙界,还有谁能帮助他呢?

“对了!青莲师兄!”

星歌终于想起了这位在十万年漫长岁月之中,常伴星华左右,给她带去无数温暖的“青莲师兄”。星华是她的师妹,天乐上神是她的师妹,而星歌不是,她也只能稍稍体会回忆中这位师兄的模样与品性,真正与他相处,却没有几回。

事急从权,她随手布下了一道细小的障眼法,便向外飞去。

…………

仙界,长庚宫。

历代太白金星皆在此宫与各自宫中当值,每日职责便是启明六界,并主人间大小变革。当年那孙猴子大闹天庭,便是老一辈的太白金星负责招安,废了不少功夫才得以摆平此事。自那以后,“太白金星”便被好事的神仙与“智囊”二字联系在了一处,所以但凡有个不甚重要而自己却又拿不定主意的一言半事,小仙们都会去请太白金星这位“智囊”给出出主意,指点指点。

当然,那所谓“智囊”也不过是老太白金星为仙热忱罢了。老太白功成身退,换了李青莲这“见识短浅”下界神仙顶上,从前那些神仙,自然也无功而返了。

星歌急匆匆来到长庚宫时,恰巧碰上这么几个正要无功而返的小仙。

李青莲满是惭愧地将他们送出,便见星歌来此,面上顿时闪过惊喜之色,刚想说什么,却被星歌一把拉住:“快随我来!”

“师妹,怎么了?”

“救仙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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