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1950年进入越南担任法军的军事顾问开始，我就发现了越军面临的最大问题是补给，每次他们发动大规模军事行动都会因为补给跟不上而中途放弃继续进军，法军其实有很多次机会可以抓住越军的弱点，对他们进行迎头痛击，但由于法国远征军最高指挥官的决策错误，屡次三番贻误战机，导致越军在战争中越变越强，法军却逐渐丧失了战场的主动权。

我对两位法军总司令做了一下总结，他们身上有很多共同点，无论是塔西尼还是沙朗都是一副盲目自信，过分轻敌的样子，而且他们还特别自负，我行我素，从来就不愿意虚心听取别人的意见。在这样的指挥官领导下，法军注定要打败仗。

1953年五月，法国政府迫于美国的压力，派来了新的远征军司令，替换沙朗将军的位置。除了我之外，其他的美国军事顾问都感到很意外，法国政府选择的新任指挥官竟然不是艾森豪威尔总统推荐两个人选，而是另有其人。

法国政府选择的是亨利.纳瓦尔将军，熟悉历史的我看过一些关于这位那瓦尔将军的资料，他参加过两次世界大战，有丰富的作战经验，算是一名出色的法军将领。但再看他的履历表，他只在欧洲和北非打过仗，从来没有热带丛林的作战经历，对越南的情况也是一无所知。

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越南的情况比较特殊，如果不了解当地的情况，对越南人民军这个对手缺乏足够的了解和认识，就很容易陷入误区，做出错误的判断。我认为派遣一位不熟悉越南情况的指挥官来指挥部队，法军还会重蹈覆辙，继续犯塔西尼或沙朗的错误，这也为日后法军在奠边府战役的彻底失败埋下了伏笔。

根据我掌握的资料，我了解到，纳瓦尔和梅耶总理是老相识，二战结束后，1946年，德国被苏、美、英、法四大国分占领，梅耶任法国占领区专员，纳瓦尔担任法国占领军总部秘书长。1948年，梅耶转任非洲阿尔及利亚的君士坦丁市市长，纳瓦尔又正好是那里法国驻军的师长。梅耶对纳瓦尔印象颇佳，此时决心委以重任，把扭转印支战局的希望寄托在纳瓦尔身上。我觉得梅耶总理选择纳瓦尔成为法国印支远征军司令，很大程度上是存有私心，让自己的老朋友上位，有任人唯亲的嫌疑。

5月21日，我们在西贡见到了接任法国远征军司令的亨利.纳瓦尔将军，他回到西贡兵营，做了一段简短的报告，他心情激动的说道：“一年以前，还没人能够看到胜利。但是今天，我们可以看到曙光在钱，如同隧道尽头已经出现的光亮。”他向新下属发出一个简短的到任命令：“我期望你们，特别是和前线的战斗者们建立密切的联系，这将增辉我的军人生涯。”

来到陌生的印度支那战场，纳瓦尔用了整整三周时间巡视各地，与当地驻军将领谈话，了解前线的情况。他甚至乘坐飞机飞到了被越军包围的莱州和那产。在深入越军腹地的飞行过程中，他的座机几次被越军防空武器击成轻伤，他的历届前任都没有过令人心悬的举动。我觉得他这样做的主要目的是想在广大士兵当中树立一个平易近人、身先士卒的良好形象，但作为最高指挥官，这样以身涉险，实在是没有必要。

除此之外，纳瓦尔将军还和我们美国军事顾问团进行了深入交流，我们召开了几次两国军官代表参与的会议，无论在会议上还是会后，只要有一空，纳瓦尔都会虚心向我们求教美军所采用的战略、战术，他还询问了我们对印度支那半岛战争的当前局势的看法。每次我们都一一进行了耐心的解答。他听完认真的做书面记录，根据我们讲述的美军以往的作战经验，加以分析和总结，制定适合法军的作战计划。

他对我们承诺，他一定会整肃军纪，调整部队的战略、战术方针，纠正前任司令官犯下的错误，让法国远征军有较大的改观，以全新面貌迎接新的战斗。

他给我们每一名美国军事顾问团成员的印象很好，大家一致认为他比塔西尼、沙朗两位将军更有亲和力，比较务实，也更容易相处。大家都觉得有这样的指挥官领导法国远征军，或许真的可以扭转法军在战场上的不利局面，反败为胜。

但对于熟悉历史的我来说，我对他有比较客观的评价，纳瓦尔身上的优点很多，却算不上是一位聪明的指挥官，他虽然善于学习，愿意采纳别人的建议，但却不善于变通，在战场上指挥部队打仗，中规中矩，思想保守且比较死板，他在没有完全摸清敌人情况下就草率的制定作战计划，非常不切合实际，有点纸上谈兵……和之前的两任法国远征军司令对比，虽然在他领导下法军有了很大的进步，战斗力有了显著提升，但却不足以扭转乾坤，改变战场上的不利局面。说的直白点就是自从纳瓦尔来到越南以后，法军的败仗比过去少了一些，但却无法彻底歼灭越军的有生力量，给予越盟致命的打击，法国人只不过比之前输的“更体面”了。

纳瓦尔心里清楚印度支那战场上的局势极为严峻，特别是西北战役之后，战争的主动权已经易手，法军很被动，处于守势。向他汇报的高级军官无不认为，1953年秋季，越军会发动更大规模的攻势。

纳瓦尔最担心的是红河三角洲及其周边地区，越军的七个主力步兵师和一个炮兵师，约有12.5万人从内外两线威胁塔西尼防线。纳瓦尔得到的报告是越军训练有素，装备齐备。法军情报部门的人也经过侦查，得出结论越军大部分武器上中国提供的。纳瓦尔意识到朝鲜战争已经进入尾声，随着朝鲜停战，中国方面有可能向越军提供更加充分和更加优良的武器。

6月16日，我参加了法美两国的高级军官共同出席，在西贡召开的远征军高级军事会议。在会议上纳瓦尔提出了他的计划纲领。谈到下一个旱季作战的时候，纳瓦尔说，那产已经失去了继续固守的意义，它既不是当地的政治和经济中心，也不是交通要道，越军不占领那产，照样可以绕道而行，进入老挝上寮地区。因此他决定弃守那产，在越西北地区寻找一个可以取代那产的军事支撑点，他觉得奠边府最合适。在坐的法军高级将领们都纷纷表示纳瓦尔将军的计划很好，他们坚决支持。

我觉得奠边府的地形根本不适合作为军事支撑点，因为这个地方是四面环山的盆地，不易防守，很容易被越军包围。法军即便拥有先进的武器装备，但在盆地区域内也施展不开，发挥不出自身的优势。一年后的奠边府战役就得到了验证，法军陷入了越军的重重包围，被动挨打，最后被越军彻底击败，这是战略决策上的失误……本来我打算提出反对意见，建议纳瓦尔将军再重新寻找一个军事支撑点。但在这次会议上，除了我之外的其他美国军事顾问团的军官代表们都一致支持纳瓦尔将军制定的作战计划，我很无奈，如果我冒然提出反对意见，绝对会遭到所有人的驳斥，成为众矢之的，与其这样得罪人，我又何必自讨没趣呢？还不如选择沉默。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我把到了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违心的赞同纳瓦尔将军的行动计划。

会议结束后的第二天，纳瓦尔将军立刻着手拟定计划。7月13日，他带着写好的行动计划，乘飞机返回巴黎，向法国首脑们进行汇报。7月17日，他向法国参谋长联席会议提交了拟定完成的“纳瓦尔计划”。法国三军参谋长很快研究了这份计划。同纳瓦尔做了仔细的讨论，提出了一下修改建议。纳瓦尔又根据三军参谋长的想法，重新修改了计划的一些细节。

重新修改过的计划提交法国总统和总理审议。24日，由法国总统主持，由总理以及外交、国防、财政和海外殖民部长和三军参谋长等高级官员举行会秘密议，共同审议“纳瓦尔计划”。

这是一次至关重要的会议，越法战争已经持续了七年，法国籍将士已在血肉厮杀中伤亡达7.4万人，眼下还有几十万远征军官兵置身印度支那战场，不知何时才能返回家园。更使法国内阁成员忧心忡忡的是法国公众已经厌烦战争，反战民众到处呼喊，指责遥远的印度支那战争是一场“肮脏的战争”。为了重新获得民众的支持，结束战争刻不容缓。与会的所有官员都将希望寄托在纳瓦尔身上。

纳瓦尔在会议上侃侃而谈，自信的将“纳瓦尔计划”和盘托出。在坐的大佬们听完他的计划频频点头，表示赞同，经过一番长时间的讨论，国会最终批准了“纳瓦尔计划”，同意了纳瓦尔的作战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