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可以谈谈吗？”

一把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划破寂静的走道，余音在石柱和墙壁间碰撞，萦绕不散。莉亚僵硬地转过身，她看到午后阳光柔和地笼罩着他，彷佛整个人都散发着柔和的金光，柱廊与光线交错的阴影打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我觉得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她看着他，深吸一口气，尽可能面无表情地说。这几个星期她分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有意避开他，但当她看到模模糊糊的身影，心里就很抗拒地走过去，也不想与他有任何接触。

西里斯叹口气，向前大步走过去，骨节分明的手一下子拉着莉亚，面上带点烦燥不耐，“别走开！”

莉亚甩开他的手，后退几步，冷冰冰地道：“难道你听不懂吗？我说我觉得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

“那你想怎么样！”西里斯藏不住怒气地低吼，走近她，盯着她一动不动。

“你还真是你。”莉亚嘲笑一声，“你以为你是布莱克，所以做什么都可以吗？你想跟我谈就要谈，你不想理我就不理我，你想做全部格兰分多面前嘲讽我就嘲讽我。你有想过别人吗？噢，对了，你根本不在乎。”

西里斯瞬间沈下脸，纤长的睫毛投下的阴影挡着了黑灰的眼睛，咬牙道：“不要拿我的姓氏说事！你知道那与这些都无关！”

走廊里空无一人，夕阳余晖渐渐洒下，红通通又带点橙，一切看上去柔和又忧郁。干爽的风轻轻拂过，光秃的树枝悉悉索索，远处庭院中的学生三五成群嬉笑着走去礼堂准备吃晚餐，没有人注意到转角处站着的他们。

“是吗？”她盯着她问道：“你难道不是骄傲自大吗？你不承认，那好啊，你想谈那我就跟你谈。你当我是什么？一件物品吗？可以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吗？你难道没有想过你的行为会造成什么影响？还是你的自大让你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些？那么我告诉你，你在所有格兰芬多面前嘲弄我令到我很难堪！你知道我听到别人像讨论什么异象一样说我时我有多难受吗？当你将你讨厌我的事情摆到上明面时你知道他们多享受这场闹剧吗？”

西里斯征仲地看着她因生气而微微泛红的脸颊，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情绪如此起伏，清彻的蓝海眼睛倔强地看着他。他突然记得刚才魔药课那阵若有若无的清浅雏菊，沁至他的心底，挠得他痒痒的。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阵味道，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冲动就拦下她了。

他过了一会儿才皱着眉头说：“我以为你不会在乎这些，他们说的话重要吗？之后发生的事，都不是我的原意，我没有想过要孤立你、攻击你。况且，我现在不是来找你、跟你谈吗？而且，我似乎更有权利去生气，毕竟是你背叛了我。”

莉亚身体微微颤抖着，她不能相信到此刻他还是这样想。一直以来在她心里，西里斯像是麻瓜小说中翩翩贵公子的存在，她记得在一年级的时候大家都喜欢讨论帅气又带点叛逆的他，她看他就如看着些遥不可及的人。可是，慢慢地他们有些许交集，她觉得他和普通人一样，会有喜怒哀乐。

她很喜欢默默观察别人的表情和反应去叛断一个人的性格，她相信这是认识一个人最她的方法，因为不经意的情绪流露往往能够展现最真实的一面。她知道西里斯桀骜不驯，因为她目睹他在邓不利多教授说校规时和詹姆打手势反白眼、也看到他和斯莱特林的小打小闹；他很在乎他的家人，因为有时候会悄悄看去雷古勒斯那边，眉眼带点忧愁；他也十分固执，因为他认定了的事情几乎不会改变，每一次看到银绿相间时总会不自觉地露出蔑视的神情；他很聪明，每次上课的时候总是很快完成教授的作业，然后懒洋洋地趴在桌上。

他不是一个完美的人，莉亚从来都知道，正如她自己一样，有着许多的缺陷，像是她不够灵秀，魔咒往往要反覆练习才可以有完美的效果；她也不够坚毅，经常选择放弃；她也觉得自己的眼睫毛不够长、身高不够高、线条不够美丽。不过，说到底，她和西里斯也只是凡人。

她理解他，可会他却不理解她。他从来没有站在她的位置去考虑，也许不懂或者不想。他只是认定了她是一个叛徒便以后也不会改变他的看法。莉亚不知道西里斯为什么会找她说话，她只是觉得他的出现就像是纡尊降贵一样，他来找她，所以她就必须给他一个台阶下。

“你真的不知道。”莉亚闭上眼睛，呼出一口气，压着所有想奔腾而出的脏话和念恶咒的冲动，“你以为世界只是为你而转。你没有想过，但是你却做了。我背叛了你？你有想过我若是不去找邓不利多教授会怎样吗？斯内普会死，詹姆也许也会，而莱姆斯就是杀人凶手。他不能继续再留在这里，也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容纳他。你以为你可以主宰别人的命运，通过这些肮脏的小手段致他人于死地。我不是圣人，可是我不想看见别人死亡、受伤，也不愿看见我的朋友因此而要负罪一生。”

西里斯就站在莉亚对面，一言不发，他今天没有穿长袍，只是套了件长袖针织外套，內里的衬衫下摆微微露了一边出来。金红的围巾随意挂在他脖子上，左右长短不一地迎着风啪打着他身上。

他只是攥紧拳头，手指渐渐发白，他想尝试争辩，双唇却像被压住，出不了声。他脑中有千万种声音，叫嚣着让他反驳她，可是到最后也只是虚无一片。

“说到底，你和那些人有什么分别？都是杀人凶手。”莉亚别过脸低声说道，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的复杂情绪，难过、忐忑、气愤、无措、疲惫。

“你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良久，她听到西里斯轻轻地说：“不要把我和他们相提并论，你知道的，对不对？”

“是吗？那你那天所做的事目的是什么？你等着的又是什么样的结果？你是西里斯啊，怎么会不知道后果呢？怎么会没有考虑过呢？而且，你也知道我不是你所说的叛徒啊，不也照样讨厌我吗？”

“我没有讨厌你，奥菲莉亚。”西里斯蓦然抬头，认真地和她对视：“在你心中，难道我就是冷酷、残忍的人吗？我就和斯莱特林那些见鬼的人没有分别吗？你看我也只是一个布莱克对吗？”

“不是在我心中怎么样，而是我看到什么，西里斯。”莉亚再叹口气。

她没有听到西里斯回应她的话，长久的静默还她浑身不自在，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找不到合适的字句。她看向他，发现他目无表情，低垂着头，任由发丝跌下，没要打算移动或者说话的意思。她想看到他的眼睛，读懂他的内心，她想知道西里斯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他现在看上去有些脆弱，是她从来没有看到过，也不曾想像过的。她伸出手，想要拍拍他肩膀，又觉得不太合适，又把手收回来。

再过了一会儿，莉亚放弃继续揣测他，深吸一口气，喃喃：“我先走了，我还要去吃晚饭呢。”

她没有等他的回覆就转身走去，脚步匆匆，像要逃离什么一样。她愈走愈快，希望这样可以帮她摆脱快要窒息的感觉，恍惚间又似是听到一把低落、又有些许痛苦的声音轻絮：“我真的是那样的人吗？你能告诉我吗？”可是当她回首，却再也看不见任何一个人，也不知道是幻觉还是真的。她四处张望，却找不到西里斯的任何痕迹，一阵阵无力感由然而生。

“噢！梅林，对不起对不起，你还好吧？”

莉亚晕呼呼地坐在地上，呆呆地看到书本散落一地，手臂隐隐作疼。她抬头看去，面前亚麻色头发的女孩绑着两条麻花辫，脸上有一点雀班，看上去有些可爱，只是，她长袍上印着银绿的徽记。

女孩看见她微微呆滞的神情和金红的围巾，有些犹豫道：“你还好吧？我不是故意的，请不要误会，只是我刚刚没有注意到你。梅林，你的手臂红了一大块，要不然我陪你去医疗翼吧。”

“呃，不用了。”莉亚扶着墙站起来，整理了一下微乱的头发，顺便把地上的书本捡起来给她，她看到封面上有个娟秀的字迹写着艾琳·温特，柔声道：“小事而已，谢谢你，温特。我希望没有撞伤你？”

艾琳怔了怔，飞快露出个笑脸，“没事，你呢，嗯...？”

“史怀特，而且我肯定我很好。”莉亚微微一笑。

“没事，史怀特。”艾琳扬着手，“你记得去找庞弗雷夫人拿点药，那么我先走了，再见。”

莉亚扬了扬眉，看着她飘扬的袍角，也轻声说了句：“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