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在曹翔海挂断前，马丽花吼了一句:“我不管！我要把楠楠和蒂蒂带回来！”

“回哪儿？哪儿是你的家？”曹翔海用威严得不可违抗的声音斥责道:“你舍不得孩子，你就待家里，我没意见。别给我找麻烦！”

曹翔海正在承受“货不对版”的投诉压力，虽然他能说会道，善于交际，但架不住贩售机三天两头出错，惹得合作的商户心烦。

物业公司的经理也因此对曹翔海的信任打了折扣，语带不满道:“我跟你合作，就像找了个祖宗。你晓得哇？”

曹翔海不懂技术，只能花钱找人来修复，赔钱出力还不讨好的事总是会磋磨人的锐气，令这个面孔本就不善的男人的脸看起来更加阴鸷。

不过，只要与人打起交道，曹翔海就会立刻切换成亲和模式。连道歉的话他也比别人说得更有韵味，那是一种全然放弃自尊的风格，总能让发难方无话可说，也不忍再怼。

自从叔叔曹福桂说了要把菜摊收回去的话，曹翔海就全心全意跑起了市场。短短一个月，他就谈妥了十个投放点，每个投放点放置两台机器，嘉安新城边缘行政村内的小型加工厂内正在热火朝天地组织生产。

曹翔海蹲在马路牙子上抽烟，他出生在儒学圣地，但家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读书氛围。他十几岁便入了社会，懵懵懂懂做了父亲，浑浑噩噩地生活着。有一天清晨，他和马丽花做完晨功，抽一根烟的工夫，曹翔海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丝意识:不对，不行，日子不该是这样的。

现在，他已经回忆不起来，那一天具体是哪一天，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可能男人的成熟就在一瞬间吧。反正，从那以后，曹翔海就开始了琢磨。他琢磨各种致富之道，心头刻下了“赚钱”两个字。

南方的冬天和夏天一样漫长，乍暖还寒的时候，人最容易保持清醒。

曹翔海明白道歉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尤其是他这样善于跑市场的人，市场打开的速度越快，对他来说就越有挑战。最关键的问题还是要提高技术水平，曹翔海知道自己不懂，他得找一个懂的人合作。

其实，他和孙瑾敬理应是很好的合作伙伴。一个懂技术、能搞定研发、还能持续更新换代，一个则能跑市场，能搞定商户，能促成合作。曹翔海很早就看出来孙瑾敬是个技术男，看出了他们之间的合作可能。不过后来，曹翔海反省自己到底是年轻了些。他没想到当他用行动表达了对孙瑾敬的忠诚后，孙瑾敬非但没有感动，反而像扔垃圾一样把他给甩掉了。

曹翔海终于彻底看懂了孙瑾敬，他断定:孙瑾敬这个人最大的问题不是内向，也不是不善与人交际，而是自负和傲慢。有了自负和傲慢做左膀右臂，孙瑾敬就永远不会信任人，也永远不会拥有真正的合作伙伴。

曹翔海抽完烟站起来，遥遥地看见了一个胖胖的身影朝自己走过来。

贾栋梁也看到了曹翔海，他抬起胖手，大力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