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顿其实，也是懂得这一切的。

他曾是西都不可一世的太子，在月氏国当过人质，又在大秦的郎尉军中，当了一些时日的士卒，他对世态炎凉的感知，并不比长生少。

况且，他还年长长生一岁多，对男女和情感之事，也比长生懂得不少。

只是，他现时中，并不是真的西都太子了，甚至不是，头曼大单于和华阳大阏氏亲生的。他那也当然，不是长生真的外甥了。

这种身份下，虽说长生，包括常山，都没见外，都没揭穿他。

即使他在与常山二人决斗时，常山都只字未提，他不是“亲生的”这样的一档事情。

冒顿当下里，还能指望着谁？除了长生，还会有谁？

那头曼老贼，肯定在废除他的太子之位时，就已不认他为孪鞮氏族之人了。

此时，冒顿再清楚不过了。开始只侥幸以为，只是那荡妇小妾，背着头曼大单于，想要阻止，甚至截杀他。但乌伊斜大将军的出动，本身，就不是那么简单。但他依然期待着以为，乌伊斜如同多勒所说，各为其主。多勒能听命于冒顿，乌伊斜当然也能听命于新大阏氏。

但后来，五万大军被灭了，按理，若是那荡妇所为，她就已无法向头曼交待了。可又来了三万多人，这若再说是那荡妇所为，就无人能信了。否则，前后都调动了十万大军，除非头曼完全被那荡妇控制住了，就只有，本就是头曼本人所为，这唯一的解释了。

长生吃着东西，看到冒顿想着事情，神情都有些恍忽了。

他怕冒顿因一时贪念，或如龙潭虎一般走火入魔，也有想着淳于越搞出的，百毒不侵、长生不死之虎血的事儿。便轻声提醒道：“冒顿，其实，淳于越造的谣言，也有一点儿不算谣言。”

“小舅公，怎么能这么说？那淳于老狗，十分地狠毒，我都一直担心，他还有什么后手，会极其不利于您。”

“不碍事的，”长生又说：“没有饮过虎血之前，我的力气比较小，所以师傅让我以速度取胜。饮过虎血之后，我真的觉着，自己的力气变大了。但说能百毒不侵、长生不死，那确实是造谣。否则，我也不会因喝了虎血，而出现中毒症状，见天大量流鼻血，根本无法止住。差点儿就失血而死！那段时候，我能活下来，全靠常山兄，日夜守护着我。所有止血的办法都用上了，也还是不行……”

“是啊，”常山接着说：“作为公子的侍卫，我多么希望，能代替公子得病，代替公子去死。但所有努力，都没有用处，那些日子，真的是生不如死，度日如年。”

“父皇和老太傅，都四处帮我寻找能治好我的神医。”

冒顿头一回听到长生说起，原来还有这样一段，让人非常唏嘘不堪的时候。

他突然问道：“那小舅公，后来找到神医了吗？”

“嗯，算是找到了。其实，他就是龙潭虎的师尊——龙阳君。”

“哦，龙阳君？嗯，我知晓的，他的确是个真正的世外高人。”

长生听着，冒顿似乎很有感触，说龙阳君是个真正的世外高人，便也好奇：“你有见到过龙阳君？”

“没有，他老人家，最不喜好，和所谓的四大宗师，排在一起。当初，头曼大单于给我聘请了全天下的大家名师，唯独请不到龙阳君。”

“我也没见到龙阳君，他老人家不仅不出现，还提出前提条件，满足了才给我治病。”

“啊？龙阳君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呀！”

冒顿又一次吃惊，马上问道：“能说龙阳君提了什么条件吗？”

常山也很难过地答道：“他要公子废掉所有武功修为，重新投入到他的门下，成为他的关门弟子。还说要公子传承他的衣钵！要不，他的大弟子，龙潭虎，怎么会背叛他呢？”

“哦，原来是这样啊！”

冒顿又是一回惊叹，然后才问道：“小舅公，后来所有问题，又是如何解决的呢？”

“我也不明白，”长生接着回答道：“后来，龙阳君就派龙潭虎，把他亲自注释过的龙阳功法秘籍，和七星龙阳剑，一起送来了给我。”

常山接着说：“不过，那龙潭虎，只把秘籍交给了公子，却把七星龙阳剑留下。到最后，以交换查看佩剑的名义，把秦王剑给骗走了。这后来的事儿，大伙都知晓了。”

长生又说：“龙阳君以秘籍引导我，在练就龙阳功法之时，就把我的病症给医治好了。龙阳君，的确真乃真正的世外高人！”

“这么说来，所谓千年虎血，确实有强身健体功效，却也有剧烈的毒副作用。”

“是的。谣言始于小人，止于智者。等回朝之后，本尊一定要将这段佳话，写入秦书之中。让天下之人，都能明白事实原委。”

“嗯，”冒顿也答应说：“到了草原上，我也要将事实真相，原原本本地告诉所有西域夏地，让谣言不攻自破。”

曼丫头有些吃惊，她也是第一次听到这原本的事情来龙去脉。更为惊讶的是，“冒顿，你说这谣言，都已传播到了西域吗？”

“是的，淳于越，是故意要挑动小舅公所到之处，那里的居心叵测之人的心魔。所以，这几日，我一直在担心，在念叨着，要注意可疑之人，会企图靠近、接触到小舅公。”

长生也是才发现，原来冒顿念叨的，却是这些情况。自己还真有些想多了！

不过，长生倒是不太在乎这些，他对冒顿说：“也没这么夸张，有人来试试，我就给他放些血喝吧，看看他能不能真的长生不死。”

听冒顿这么说，长生虽不在乎的样子，常山却警惕了起来，他马上到营帐门口，令外围的玄鹰门兄弟，随时注意，有无可疑之人。

见到常山正式地进行了安排，冒顿才似松了口气地，感觉到了轻松。

长生听到所有人的声音里，都没什么异样了，才起身，准备收拾随身物品。

很快，帐外，拆除营帐的工兵营，已开始行动了。

“走吧，我们该下沟壑去了。”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