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什么事就都散了吧。”坐在上首处一直都没发表什么意见的那位长老突然开口，浑浊的双眼中写满了超脱于世俗的坦然。

柳韫脸上出现了一丝懊恼，看来是他做的有些过火，大长老依旧是没迈过去自己心中的那道坎。

众人一时间面面相觑，却也没说什么，纷纷打算退下。

如此明显的逐客令，柳惊澜自然是听出来了，也正打算随王月娥和孙敬离开。

不想那老者再次开口：“柳韫和柳惊澜留下。”

被点到名的柳惊澜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有关上一辈的事他并不想掺和，当然，他也不会留在柳家寨，留下来的风险太大，他身上的秘密太多，不适合留在山寨中发展，况且这地方也实在经不起他折腾。

很快，大厅中便只剩下柳枫之，柳韫和柳惊澜三人。

无边的沉默开始蔓延，柳惊澜不禁觉得有些浑身不自在。

“走近些让我看看。”柳枫之冲着柳惊澜招了招手，他的年纪终究是大了，已经看不太清东西，即使柳惊澜距离他不过五六米远，他依旧看不清他的模样。

柳惊澜迟疑了一下，还是向前走了几步。

柳枫之开始上下打量柳惊澜，许久，他才开口评价：“你长的还是像那混账多一些。”

柳惊澜没有说话，只是露出一个微笑，他如今可是用着易容蛊，他能看出个鬼！

至于他口中的混账，猜也能猜到这老头指的是他那个不靠谱的爹。

柳枫之嗤笑了声，转而看向柳韫：“你也没必要刻意讨好我，现在你才是族长，族内也有的是优秀继承人，区区一个乙等罢了。”

“可是大长老，他始终是你的外曾孙啊……”柳韫忍不住说了一句，柳长宏的妻子正是柳枫之的亲孙女，但因为其并没有资质的缘故，柳枫之与她并不亲近，本想用来联姻，不想却被柳长宏给拐跑了。

柳枫之瞥了眼柳惊澜，显得很是冷漠：“我应当说过，我早与那不肖子孙断绝关系，那混账东西既然想带他走，就让他走吧，不必留在寨子里碍眼。”

这话听得柳惊澜当即眉头一皱，差点一句‘老杂毛’骂了出来。

十多年对他不闻不问也就不说了，他并不介意此事，但关于他那个便宜老娘，柳惊澜却为她感到不值。

性格刚烈到不能容忍自己受到任何侮辱而选择自杀，也许在眼前这个老者眼中，在她的亲人，亲祖父眼中，他的那个便宜娘活的就像一个笑话。

“真以为你们这里是什么风水宝地不成？”柳惊澜漫不经心地说着，就差脸上写‘你是傻逼不要反驳’八个大字了。

“果然骨子里流着肮脏的魔道血液，这般没有礼教，也就柳长宏能教出来你这样不知好歹的儿子！”柳枫之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模样，没有任何生气的迹象。

柳惊澜很想和对方杠两句，但考虑到柳韫这个四转蛊师在场，柳枫之虽年纪大，却也有四转修为，他不得不忍了下来，只是冲着对方翻了个白眼。

“我乏了，退下吧，想走就走，没人挽留你。”柳枫之摆了摆手，他这把老骨头已经是半条腿迈进棺材里，奢求什么子孙满堂，共享天伦之乐，没死在战场上都是上辈子积了不少德的缘故。

柳韫还想开口说什么，却只是张了张嘴，轻轻叹了口气。

柳惊澜轻笑了声，倒也没戳破柳枫之的口是心非，和他打感情牌？省省吧。

“那晚辈便退下了，前辈……好自为之。”柳惊澜装模作样地朝着柳枫之拱了供手，走得异常潇洒。

见柳惊澜离开，柳韫本想跟上解释一番，柳枫之却轻咳一声，开口：“让他走，我倒要看看他个一转蛊师能在外头闯出什么名堂！”

“大长老，您又何必和自己过不去？”柳韫颇觉得无奈。

柳枫之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他的女儿是柳韫的发妻。

柳韫的大舅哥和妻子都走的早，只有大舅哥留下了一个女儿，便是柳惊澜的母亲，可以说，家族中与柳枫之有直系血亲的就只剩下柳惊澜一个人了。

柳枫之佝偻着身子，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罢了，眼不见心不烦，留在身边也是徒增念想。”

对于柳韫这个女婿，柳枫之还是比较满意的，不然也不会扶持他当上柳家族长，但他总是心肠太软，做事犹犹豫豫，亏得长平山是由他们柳家一家独大，若再来个其他家族争夺资源，他的柔和手段只会让家族陷入危机。

“那我去交代贾富老弟多多照顾下他。”柳韫抿了抿嘴，作为柳惊澜的长辈，他本应该照顾他，但柳枫之一直都对柳长宏有意见，顺带着，对他儿子也没什么好脸色，碍于这点，他不好管的太宽，只能是吩咐驻守小柳村的蛊师多多注意下柳惊澜，别让他出了什么意外。

柳枫之‘呵’了一声：“有什么好照顾的，活着最好，死了拉倒。”

柳韫一时摸不准柳枫之这话是气话还是认真的，便没发表什么意见，不过他心中已然是有了思量，保险起见，还是请贾富老弟多多照顾照顾为好。

这边，走出议事阁大门的柳惊澜顿时松了口气，幸亏柳家寨的刑堂家老调查不出傀儡针的具体作用，不然他刚刚就死定了。

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柳惊澜转身看了眼足有五层之高的柳家寨议事阁，今日是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来这个地方，虽然不是什么美好的经历，但切实给他提了个醒――往后还是不要小看蛊师为好。

距离议事阁不远处的街角，孙敬和王月娥正在等待柳惊澜。

中午的阳光有些刺眼，致使他忍不住眯起了双眼，小跑到那二人面前，他心中的一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走吧。”再次回头看了眼柳家寨的议事阁，柳惊澜看到了站在窗边的柳枫之，四目相对，柳惊澜率先转移了视线，想了想，抬手扯住了孙敬的衣袖。

“结果什么好处都没捞到。”孙敬忍不住抱怨，这柳家的人忒没眼色，他向他们透漏了那么重要的情报，他们连点表示都没有。“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就该听王姐你的，不插手这件事。”

王月娥没有理孙敬，她觉得这人就是个大傻x。

“你可快闭嘴吧，差点牵连到我。”柳惊澜‘啧’了一声，他是真没想到孙敬会被柳家的蛊师抓住。

孙敬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试图解释：“也不能怪我吧，常鸢那小子突然蹦出来插手我和刘海之间的战斗，我大意了。”

“卫策派人来只是单纯为了杀我和堵截我爹？”柳惊澜可没忘记除了常鸢和刘海，至少还应该有一个蟒山的魔道蛊师躲在暗处。

“只能说顺带，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摸清长平山周边的地形。”卫策又不是只派了刘海一个人过来，只不过刘海的任务是解决柳惊澜而已。

“既然如此，那根本没必要刻意借着商队过来吧？”柳惊澜不解，集体行动的话，即使不借助商队，他们也有能力秘密潜入长平山调查，加入商队反而有种打草惊蛇的感觉。

“这我就不晓得了，也许是什么战术吧，卫策身边的狗头军师就好搞这些有的没的。”孙敬耸肩，他又不是卫策肚子里的蛔虫，哪有可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也就是说，他们有可能是故意的对吗？”柳惊澜不禁放慢了脚步，不着痕迹地看了眼王月娥，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有没有一种可能，王月娥是卫策故意放出来的呢？

“谁知道呢，反正也和我们没关系，哦对了，武器还你，我也用不着了。”说罢，孙敬将短剑塞到了柳惊澜怀中。

柳惊澜顺手将短剑从鞘中抽了出来，这柄短剑他用了有差不多三年，方方面面都十分熟悉，一经入手就察觉到了重量方面的不对。

“好家伙，借给你用了一次就给我弄出来这么多豁口？”柳惊澜也没怪罪孙敬的意思，这只是柄普通的铁质短剑，实际上本身质量不佳，他用的时候都是包裹着念，所以用了挺多年也没坏。

“没办法，刘海那厮防御出众，这武器压根没法子破防，也亏的他攻击手段贫乏，空窍内真元不多，不然我还不一定能打过他。”目前这个状态，孙敬连五成的实力都发挥不出来，不然别说来了一个常鸢，再来十个他也能吊打他们。

咳咳，吹牛又不犯法，适当吹吹也无妨。

柳惊澜环顾了下四周，有不少人正对他们指指点点品头论足，这也正常，毕竟他们是生面孔。

“你说，他们追在商队屁股后面继续追杀我的几率有多高？”柳惊澜讨厌麻烦，如果有机会，还是想把危险提前扼杀。

孙敬摇了摇头：“这我就不晓得了，商队行商每年都会死不少人，低阶蛊师和凡人一样属于消耗品，如果没人护着，你很难在商队中生存下来。”

不是孙敬不相信柳惊澜的实力，而是站在外人的角度来看，他就是个一转初阶的菜鸡，和凡人没什么区别。

“那你觉得我很难在商队生存下来吗？”柳惊澜反问。

“总之，万事小心些为好。”柳惊澜的实力孙敬见识过，况且还有王月娥在身边，只要不是有人刻意针对，他完全可以在商队混的风生水起。“你未曾出过远门，若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

孙敬看了眼王月娥，他还不知道王月娥已经被柳惊澜控制住了。

“王姐。”孙敬见王月娥没鸟他，忍不住叫了她一声。

王月娥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盯着了他好一会儿才说道：“辣鸡东西闭嘴！”

孙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