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这么件事，长宏老弟托我办的事儿可就有些难做了。”柳墨微微抬眸，露出一个有些为难的表情：“再怎么说……”

“啊，那件事不必了，就让他继续跟着商队就好。”柳长宏知道柳墨要说什么，没有血脉亲情联系，单靠人情关系，将柳惊澜扔在这里和扔在长平山没有任何区别。

况且先前那事已经给他们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没有他在这给柳惊澜撑腰，他会被柳家人生生玩死，与其这样，那还不如继续跟着商队，贾富可比柳墨靠谱多了。

“那长宏老弟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呢？假若要去商家城的话，我这正好有个忙想请老弟帮下。”柳墨松了口气，他与柳长宏有交情，可族内其他人和他并没有，他现在还不是族长，柳长宏毕竟是魔道蛊师，无法将他纳入家族，在其他人眼中，他的价值等同于零。

柳长宏深知家族中的那些条条框框，就像长平山柳家，那些个长老们为何看他不顺眼，不就是因为他无心归顺吗！

“墨兄但说无妨。”柳长宏并不会因为这么点小事而对柳墨有任何不满，他先是柳家的长老，其次才是他柳长宏的朋友。

柳墨叹了口气：“我先前应该和长宏老弟谈起过，我有个族弟，因为一些原因与家中决裂，跑出去当了魔道蛊师。”

“你说他啊，认识，认识。”柳长宏点了点头，说起来他之所以来凤栖山也是与柳墨的那位族弟有关。

柳墨喝茶的动作顿止，握着茶杯的手指也猛然间缩紧：“长宏老弟认识我那族弟？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我没与你说过吗？我以前之所以来凤栖山，就是受他之托。”柳长宏见柳惊澜还傻愣愣的站着，不由拽了拽他的手臂，示意他坐下。

柳惊澜顺势坐到了柳长宏旁边，他觉得自己手中的那只三转蛊可以拿出来让柳墨转交给柳家族长，也算做个顺水人情，刷刷好感。

“我是打听到风声，说我那族弟在商家城，还想着若你碰到了，好替我传达一些话。”柳墨轻叹了口气，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老族长时日不多了，他毕竟不是那人的亲子，想来，如果有可能，他还是希望自己的亲儿子继承族长之位吧。

“他已经很明确表示并不会回来，这事我也与你们柳家的族长说过，虽然老人家一时间接受不了，但事实就是如此。”蟒山是魔道蛊师的销赃窟，虽及不上商家城，却也属于一个不可忽视的势力，柳长宏久居蟒山，可是认识了不少人。

“墨兄，该争取的东西还是要争取的。”柳长宏觉得这柳墨性子太过绵软，想来柳家老族长也是看出了这点，所以才迟迟没将族长之位交出，若柳墨当了族长，恐怕不太能压住其他几个脉系的人，据说其他脉系已经有人三转巅峰，修到四转只是时间问题。

柳墨摇了摇头：“我也想，可你也知道我的处境，难啊。”

柳墨毫无疑问是族长一脉的人，只是同为甲等，老族长自然偏心自己的亲儿子柳承渊，他则是一直按照族长左右手的标准来培养，说难听点，他就是柳承渊的踏脚石。

不过柳墨对此并无意见，他父母双亡，族长待他犹如亲子，他怎敢奢求太多。

假若柳承渊本本分分待在家族，一切都好，可他偏偏向往所谓自由，离家出走当了魔道蛊师，自此，一切都变得不一样起来。

如果没有意外，下一任族长便是柳墨，可如今柳家内部暗潮汹涌，族长一系被族内的另外两大脉系压的喘不过气，他根基毕竟浅薄，无法同时力压两大脉系，如果不好好计划，一个搞不好就会引发内斗，最后获利的还不知道是谁。

“假如老族长再能活个五六年，助我压一压那两个脉系的气焰就好了。”柳墨只有四转初阶修为，相较于老族长，他还过于年轻。

无边的沉默开始蔓延，柳惊澜也感受到了这压抑的气氛。

“前辈，晚辈先前在飞莹山碰到过一人，他托我转交一只蛊给你们族长。”柳惊澜将三转青竹简蛊从空窍中拿了出来，放到了桌上。

“青竹简？大手笔啊！”柳长宏见到那只蛊，不禁感慨出声，按理说消耗蛊的价格较之一般蛊虫是要低的，但那也要分是什么类型的消耗蛊，像舍利蛊系列，御兽蛊系列，价格可是不低。

同样，青竹简的价格也不低，一般人不仅用不起，也没机会用。

柳墨随手将竹简打开，看到上面的内容后瞳孔微微一缩，连忙将其合上，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许久，柳墨终于平复好了心情：“那位前辈还有什么交代吗？”

“他只让我把东西送过来，倒是没交代别的事。”柳惊澜对于拜了个蛊仙师父这事显得一点都不激动，在他眼里，蛊仙等同于修士，虽然不是烂大街，但并非是那种触不可及的存在。

不过看到柳墨的这反应，柳惊澜更加坚定了独自一人去飞莹山的决心，所以，他并没有开口点明楚青是他师父这件事。

“贤侄见过那位前辈了？”柳墨伸手抚摸着那青竹简，像在抚摸一件珍宝。

“那当然见过。”柳惊澜点头，这柳墨问了句废话，他要是没见过楚青，如何会得到这只三转蛊？

柳墨动作一顿，似笑非笑地说道：“那想来贤侄得了不少好处。”

飞莹山有仙人的传说沸沸扬扬闹了许多年，柳墨和柳承渊是听着楚青的故事长大的，前些年自然去过飞莹山碰运气，但可惜，并没有任何收获。

柳惊澜摇了摇头，他可是一丝好处没得到还倒贴了两张蛊方，虽然楚青说收他为徒，却是让他一年后再去，到时候还指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他只让我顺路送东西。”

柳墨被噎了一下，表情略有些复杂：“贤侄可知那位前辈是什么身份？”

“仙人。”柳惊澜尽量不让自己的这两个字听着太过随意，蛊仙也是人，没什么好怕的，当时他被吓成那怂样纯粹是没做好心理准备，其实事后想想，他的反应太大了。

柳墨叹了口气：“果然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者无畏啊。”

“哦？惊澜你见过蛊仙？”柳长宏眼睛一亮，虽然他也见过蛊仙，但只是远远的看过一眼，况且当时年龄太小，已经没多少印象了。

“有什么问题吗？”柳惊澜有些疑惑，柳长宏表现出来的可不仅仅是是激动，还有浓厚的兴趣。

“不知那位仙人叫什么名字，有机会的话，爹爹想带你登门拜访一下。”柳长宏对可能居住在飞莹山的仙人可是感兴趣已久，对方明显是中州人，单凭这点，柳长宏就觉得自己应该去看看，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他姓楚，单名一个青字。”柳惊澜倒是没有太大反应，楚青是他师父的事儿他迟早会知道，而且，有可能的话，让柳长宏护送自己去飞莹山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长宏老弟不至于连那位前辈也认识吧？”柳墨不禁开口调侃，这柳长宏认识的人那是真叫一个多，交友之广泛，着实令人咋舌。

“墨兄太抬举我了，我只是觉得那位仙人来自中州，说个名字我有可能听闻过他。”柳长宏摆了摆手。

在中州混迹商队的时候他跑过不少地方，名声显赫之人也听说过不少，他就想看看那人是不是他听闻过的，至少上门拜访时能有个套近乎的借口。

“那爹爹听说过他的名号吗？”柳惊澜开口询问，他也很好奇楚青到底是什么人，有过怎样的经历，为什么一个中州蛊师会跑来南疆。

柳长宏摇头，他才三十多岁，飞莹山有仙人的传闻就流传了十来年，算算，那仙人应当是比他年龄大许多的，他认识就有鬼了。

“那不如长宏老弟与贤侄留下来，我们寻个机会一起去拜访楚前辈？”柳墨立刻改变了口风。

柳惊澜是替楚青跑腿的，对方不可能什么好处都不给他，甚至可以说，他就是在仙人面前正式刷过脸的，称之为面见仙人的钥匙也绝不为过。

柳长宏也发觉了柳墨的目的，一时间心中有些不喜，他把他儿子当什么了？可利用的道具？

“不必，在商队还能好好磨练磨练他，我们就不给墨兄添麻烦了。”柳长宏拒绝的干脆且近乎于不近人情。

越是这样他们越不能留下，万一他们柳家因此而对他们有什么企图，他们可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哪能算是添麻烦，贤侄将这么重要的东西送来，我们柳家可得好好感谢一下他。”柳墨可不敢对柳惊澜动粗，那青竹简中交代的清清楚楚，不允许伤害他。

“不用了，只是举手之劳。”柳惊澜也不打算留在凤栖山，诚然，在这儿等上一年再去飞莹山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商队更加自由，他能有更多选择权，如果是在凤栖山，那可就是被他们揉圆搓扁任意了。

“不要如此生分啊，先前那事儿还没让那不长眼的东西正式向贤侄赔礼道歉呢。”柳墨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夸张。

原本他还想替柳蛮讨个赔偿意思意思，柳蛮废了条胳膊，柳惊澜动的手，这是事实，作为受害者一方，让柳长宏赔点元石并不过分，反正上次也是这般处理的，而如今，柳墨却是直接说出了要让柳蛮向柳惊澜赔礼道歉这话。

“算了，不是什么大事，我儿也没受伤，用不着赔礼道歉。”柳长宏十分圆润的把这话题给带了过去。

柳墨还想说些什么，却是被柳长宏给打断：“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带他去找先生学习读书认字了。”

柳长宏立刻站起身来：“老弟就先失陪了，还望墨兄不要怪罪。”

柳墨也说不出什么挽留的话，他先后态度的转变过于明显，显然是刺到了柳长宏，况且，他与对方的交情也没深到什么地步，更多是利益相关，他这反应十分正常。

直接拉着柳惊澜的手出了客栈，柳长宏心中依旧觉得堵得慌，人啊，都是势利眼。

“你这交朋友的眼光不太行啊。”柳惊澜轻笑出声，刚刚柳墨那表情，真是太有趣了。

“利益相关，逢场作戏，算什么朋友，想多了。”柳长宏冷着一张脸，像柳墨这样的，不过是表面朋友。

“得亏我没和他说楚青是我师父。”柳惊澜笑得更开心了，贾富也好，柳墨也罢，所谓四转蛊师，也不过如此嘛。

柳长宏当即就停下了脚步，满脸震惊地转过头来看着柳惊澜。

快速环视了下周围，见并没有人在注意他们二人之后，柳长宏抓着柳惊澜手腕的左手猛然间加重了一下力道，低声喝道：“不许笑！”

柳惊澜很快就停止了笑，一下子板起了脸，但他的眼睛还是忍不住的弯起，嘴角也在不断上扬，一副憋笑的表情。

将柳惊澜扯到一个没人的偏僻角落，柳长宏仔细查探了下周围，确定无人偷听后才压低声音询问出声：“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他是我师父这件事吗？”柳惊澜对柳长宏的印象瞬间有些改观，看来是亲爹无疑了，还知道为他考虑。“贾富也知道，除了他就没别人了。”

“所以……”柳长宏脸色有点难看，怪不得贾富肯将赌场交由柳惊澜打理，原来是想从他这获取好处！他就说嘛，商人可是无利不起早的，怎么会做亏本的买卖。

“我应允过他，会把他引荐给我师父。”柳惊澜知道他想问什么，所以直接解释道。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他没对你做什么奇怪的事吧，譬如诱哄你签订什么盟约，发什么誓之类的？”柳长宏显得有些紧张，他知道贾富是个聪明人，不太可能在明知柳惊澜是楚青弟子的前提下还对他下手，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若起了歹心，凭柳惊澜这小身板可扛不住。

“并没有。”贾富又不是没脑子，怎么可能对他下手。

况且，柳惊澜觉得自己身上应该有楚青施加的防护手段，就这点而言，楚青算是个合格的师父了。

“那就好。”柳长宏松了口气，“那你真打算把他引荐给你师父？”

“倒也不是不可以。”柳惊澜给出了一个模凌两可的答案，他想看看柳长宏的反应。

“既然东西已经送到，你是打算返回飞莹山吗？”柳长宏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笑容，他儿子拜蛊仙为师了，这运道也是没谁了！

“我师父说让我一年后再去飞莹山找他。”柳惊澜摇头。

听到这话，柳长宏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那听爹爹的，不要带贾富去飞莹山！”

“为什么？”柳惊澜明知故问。

“听好了！”柳长宏深吸了一口气：“蛊仙神通广大，移山倒海不过轻而易举，飞莹山距离凤栖山这么近，他为什么不亲自过来，反而让你特意跑一趟？又为什么不直接带着你修行，非要让你一年后再去？你可知道原因？”

“师父在考验我？”柳惊澜也觉得楚青定下一年之约有考验他的意思，可具体是哪方面的考验他却是不晓得。

“南疆不比中州，并没有门派势力，他虽收了你为徒，但极大可能不会一直将你放在身边随时指点，更多可能是会给你留下传承，让你自行领悟修行。”

据柳长宏打听到的情报显示，蛊仙的空窍已经转化为仙窍，属于独立的空间，会遭到天劫地灾的侵袭，所以蛊仙和蛊师不同，他们都是大忙人，不太可能亲自指点徒弟。

“谁也说不准一年后会发生什么事，也许那位蛊仙就是想离开飞莹山了，所以才决定收徒。”柳长宏呼出一口浊气。“我这样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如果一年后我师父已经不在飞莹山，而只给我留下传承，那我带着贾富过去就是在把机缘拱手让人。”柳惊澜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才不打算带着贾富去，给他画个大饼无非是想占他点便宜。

“不错，不要用这种东西考验人性，因为人性根本经不起考验。”蛊仙留下的传承，足够让贾富铤而走险了。

柳惊澜不禁哈哈笑了两声：“我觉得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一点都没有说服力啊。”

柳长宏知道柳惊澜在说之前程飞的事，他只能笑笑，揉了揉柳惊澜乱糟糟的头发：“爹爹会陪着你的，不要怕。”

“我没怕。”那种浅薄的道理，柳惊澜早就知道了。

等等！这特喵的发展，这糟老头是要粘他一年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