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万全退到边上珠帘跟前，低眉顺目的站着。

永显帝坐着思忖了一阵，叹口气，看着福万全，“过来，朕问你。”

福万全连忙应声，小跑过去恭敬候着。

永显帝看着昨夜被针扎的指尖，淡声问，“朕与楚静的血，是你动的手脚？”

福万全惊了惊，要哭不哭的皱着脸瞅他，没敢言声。

永显帝冷哼一声，“你如何知道，朕的血跟她会相溶？”

福万全松了口气，垂下脑袋，恭声应，“先前赵神医，啊不赵大夫，给您取血查验，奴才倒血时不小心划伤了手，掉了些血进去，然后就见奴才的血跟您的溶成一团飘在水里了。昨夜奴才便寻思，奴才跟您可是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

“够了。”永显帝不耐的打断他，冷冷淡淡的盯着手中信纸看了半晌，把它递给福万全，“放香炉里。”

放香炉里？

福万全疑惑的看着他。

那不就是烧了？

迟疑着伸手接过信纸，小心翼翼的提醒，“皇上，这可是悟修住持的临终手记，还没让德妃娘娘瞧上一眼呢。”

永显帝冷着脸踢了他一脚，眼睛一闭，直接躺进了被窝。

福万全见状，眉毛一下拧成了麻花，泪花儿在眼里闪着光，皇上这是彻底心力不足了啊……

久久没听到动静，永显帝又睁开了眼。

见他还杵在榻前，瘪着嘴对着信纸无声掉泪，永显帝脸色越来越黑，终于忍不住拔高声调厉声大喝，“耳朵聋了还是腿脚废了？！”

福万全愣了愣，随即就抹着眼泪呵呵直笑，“皇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奴才这就去——”

“滚！”

永显帝愁得头都疼了，按着额角高高鼓起的青筋怒喝，甚至于第一次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怀疑。

就这稀里糊涂的废物样，能办好事？！

福万全只顾着高兴皇上还有这等心气吼他，定然还能撑上许久，倒没注意到永显帝眉间的愁绪，憨笑着点了点头便跑到香炉前，提起顶盖就把信纸投了进去。

顶盖还没扣回去，就听小全子在外敲门禀报，“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福万全掀了掀眉，赶紧扣好盖子，跑回榻前请示，“皇上，可用——”

“难道等着朕去拜见她？！”

永显帝怒吼。

心累的闭紧了眼，感觉从没像现在这样嫌弃过这位贴身太监！

福万全却笑得脸都快烂了，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退开几步就扯着尖细的嗓子朝门外喊，“宣！”

殿门打开。

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走了进来。

福万全呆愣一瞬，下意识回头看永显帝，却见永显帝紧缩着眼角打量着那群人。

为首之人，是一名身着正红凤袍宫装的高挑女子，一副质地轻柔精细的妃色面纱从她头顶发髻上插着的九尾赤金凤钗上铺泻而下，遮住了容颜，只隐隐约约露出线条优美的脸部轮廓，绣有百鸟朝凤的裙摆逶迤拖地，随着她优雅沉稳的步伐在她身后划出绚烂夺目的弧度。

这身姿，这步调，这仪态，永显帝再熟悉不过。

此人正是他的发妻，陈皇后。

不知是自己此刻病卧榻上，看她便成了仰视；还是她本就凤仪万千，如今又被身后十二三名太医和一众宫娥太监簇拥着走进来，那气势便远远凌驾于自己之上。总之，此时的永显帝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来自自己发妻的压迫感。

打量间，便觉眼前一晃，有人挡住了视线。

永显帝打住心头的思绪，看着榻前的太监后背淡声喝，“退下。”

福万全神色戒备的看了看陈皇后一行，回身面对永显帝，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担忧，“皇上——”

皇后娘娘来势汹汹，怕是来者不善，他实在担心皇上经受不住啊！

永显帝撑着榻板靠坐起来，然后略吸一口气，四平八稳的坐在了榻沿上，再次开口，“没听到朕的话？”

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

福万全不放心的看了看他，颔首应是，无奈的捧着佛尘退到了龙榻尾端。

“朕没记错，通禀的是皇后求见，诸位太医怎么也来了？”

看着陈皇后一行在小半丈远处驻足，永显帝锐利精矍的目光在郑太医等太医脸上逡巡。

太医们还没开口，陈皇后便朝他一福身，恭敬行礼，尔后看着他病态苍白中透着异常潮红的脸色，温声说道，“昨夜从这回寝宫后，臣妾思来想去，始终不放心。您是国之根本，身体容不得半点马虎，便擅作主张把太医院所有略有名气的太医都给请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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