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一整个班的人讨论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这句乍一听像是玩笑话，再乍一听却又似乎饱含深意的回答落到喻淑妍耳朵里，却是变了个味道。

她突然想到什么，面上一惊，再转头看向龚斌时，他似乎更加令人捉摸不透，只是嘴角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

韩允汐拿出小镜子一边补妆一边说：“龚助教是走了就不会来了还是单纯出去办个事儿？”

众人将视线聚焦。

龚斌：“我当然不会再回来当助教了，但偶尔过来探班还是没问题的。”

卓大美女一声惊呼，“好呀好呀，这次文艺汇演，运动会，还有还有，还有秋运会、春运会，都，都要回来看我们啊！”

龚斌低低的说了一声：“就算不看你们也会来探班的。”

卓金芬：“什么？”

龚斌摇了摇头，这次他稍微低了低头，没人看清他的眸色，也没人听清他说了什么。

肖启突然一拍脑瓜子，情绪异常激动，语调异常高昂，

“咱们出去吃顿践行宴行不！喻女神请客！”

突然被点到名的喻淑妍呆了呆，小伙子已经这么自来熟了吗？

纪月笙：“这提议不错啊，选什么地儿啊？”

骆辛川一脸蒙，什么事儿就这么定了？

蒙的人不止骆辛川一个，一个班蒙了好几秒后终于反应过来，随即欢呼声爆发。

“肃静肃静。”李云冰出声了。

众人没看他，他也没看众人，众人在看龚斌，李云冰在看林芸文。。

商量就商量，别一言不发就撒狗粮好不？

就算您们不撒，我们大家也是知道您俩小日子过得滋润，别摧残俺们这些五洲的小花朵了，伤不起啊伤不起。，

......

“大家去不去！”肖启大喝一声。

“去！”群情激昂。

喻淑妍：你们是不是该问问我的意见？

肖启：“就这么定了，我们去一整个班，龚老师带着我们，我们带着喻女神，喻女神带着钱，妙啊！”

龚斌：咱们是不是该问问我的意见？

“你们就这么背着我‘愉快’地决定了？”

一道成熟雅兴的女声响起，言末语调上挑，没有平常那么严肃。

“喻老师!”焦尤喊道。

果见一身职业小套裙的喻琴扶着门站着，完美的曲线极具诱惑。

“怎么，想吃独食不带我？”

肖启的肥肉抖抖，“带带带，当然带，这不正准备去向您通报吗？”

喻琴弯了弯唇，“时间定了没？”

肖启：“没呢没呢，既然您来了，那您帮忙定定？”

喻琴微勾了勾嘴角，女人的眉梢很细很长，带着些严厉的冷气。

“龚斌后天一早就离职了，如果要践行的话，那就明天去吧，我帮你们请假。”

“不是，我没听错吧？这，这什么时候端木的纪律这么不严明了？”付明旭一惊一乍。

喻琴仿佛被龚斌附身了似的，露出之前同龚斌如出一辙的笑，意味不明地看向自家侄女。

“问问你们喻女神，她还以为我不知道呢。出来什么事，怪她。”

众人将视线齐刷刷移向喻淑妍，再次被盯上的喻淑妍此刻心里发怵，表姑这消息什么时候这么灵通了？还是有人告密？不对吧，秦校长公开了？

所以，

好吧。

千算万算，算漏了龚斌。。

这龚助教瞅着挺正经一个人，咋还是个大嘴巴？

肖启一双小胖眼亮晶晶，“什么意思？知道啥？”

纪月笙是知道情况的，连忙出来打圆场，小蛮腰一插，樱桃小嘴一嘟，属于当届药皇王霸之气油然而发。

“行啦行啦，天机不可泄露，明儿一早收拾东西吧，咱们全班出发！”

她末一句音调上扬，这话一出，也真没有多少人再去追究喻琴说话的用意了，总之群情激昂，教室都快成鸟巢了，唧唧喳喳，聒噪得很。

“等等，你没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邹瑜并不确定。

“好像不是人发出来的。”付明旭附和。

“你俩幻听了吧，哪有什么声音？”焦尤不以为然。

......

夜里。

敲门声很轻，听得出敲门的人很耐心。

“进来。”

精致的过分的少年身着松松垮垮的睡衣，眸色很黑，带着几分慵懒和邪气。

喻淑妍看向他的时候还小吃了一惊，这孩纸这今天不对劲啊。

哪里不对劲儿？

身高。

当初来时还跟她差不多的身高，这会儿好像高她那么一丢丢了，也许是错觉吧。

一两个月肯定长不了多少!

小鹿手里拿着一个墨黑色的瓷杯，同种颜色彼此相融，带给人一种莫名的诡异感，

“小鱼姐姐。”就像低喃，声线愈加雌雄莫辨。

喻淑妍待他走近，看清杯里的东西，又伤了脑经，这小鹿也一跃成为他哥级别的人物了，她都十九岁了还喝个什么红糖水啊？

当初就不该让小鹿接触到网络，更不该脑抽带他去飙车...

现在好了，不就来个例假，整的跟她半身不遂了似的...

现在小鹿看她的时候，就跟看什么似的，生怕她这么大个人磕着了碰着了...

尬字头上一把刀。。

白暂的小脸无意中带上了几抹红晕，一头乌丝倾落，惹某个人怜。。

小鹿的喉结动了动，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这个年纪，竟然连喉结都那么不明显，所以，喻淑妍也没太注意。

“行，小鹿快回去睡觉吧。”

小鹿在她旁边坐下，眼神竟然有点冷，

“现在喝。”

用不着这么简单粗暴吧，说话这么直接，对得起您这一副那啥样的皮囊吗？

但喻淑妍还是奇怪地秒怂。

“好，喝，喝。”

这个样子的喻淑妍要是给她飓雲堂那帮人看到，绝对瞪掉眼珠子..

小鹿不语，只看着她，看得很认真。

......

喝完红糖水，喻淑妍下意识舔了舔唇，殷红的唇瓣再次使她的那份妖气占据了上风。

异样情绪的因子在体内乱窜，小鹿皱了皱眉，夺了喻淑妍手上的杯子就回去了，背影稍显仓皇。

喻淑妍奇怪，这孩纸今天又怎么了？

小鹿走的时候带上了门。

喻淑妍的视线在那门上停留了一会儿后，就收了回来。

暖暖的灯光让喻淑妍有了点睡意。

她翻身从床头柜里拿出一本书来。

书很厚，是当世少见的牛皮纸，颜色泛黄，气息特别古远，凑近嗅了嗅，就连味道都那么古老。

书本软软的，设计极简。

翻开书壳，第一页上用一种奇异的银色书写着一些更加奇异的字母。

竟然不是五洲字？

就算是他夷的文字，她竟然也看不懂。。

好悬。

哪知平常入睡极晚喻淑妍刚翻到这儿，就睡过去了。

她之前也不是失眠，只是入睡晚而已。

......

小鹿的房间跟喻淑妍的挨着在，只是并不单隔一面墙。

少年幽幽的看着那个方向，侧过身子，看向某个地方。

“汝道汝本属吾，对否？”

很清的声音散入空气中，很快就溟灭了。

微弱的荧光忽明忽暗。

......

次日。

“走咯，出发！”

“出发!”

阳光明媚。

韩允汐竟然还带了人帮忙拎包，周围围了几个人在说着什么。

“你自己看看，咱们班可就你还穿着校服，啧啧你们瞧，看她那个样子。”

“是啊是啊，允汐，咱们一起坐那儿吧，隔她远点。”

“嗯。”韩允汐应道。

几个以韩允汐为首的女生嬉笑着上了车。

边走着，几个女生还念念叨叨：

“习徉是她发小吧？这两人，”语罢那位女生娇笑了两声，才道：

“怪胎。”

这要是在校内，端木学生说话是一定有把门的，当然，除了玉池铭。

那个赌坊里长大的混混，从来就没把校规校纪放在眼里过，出口成脏，还美名其曰：说话要带'naozi '。

……

当然，到了校外，大家也都没那么恪守本分。

这说出来的话，就没那么好听了。

被她们笑着的女生有一头很黑稍卷的长发。

刘海很长，遮住了眼镜，穿着校服的女生给人的感觉很古怪，她不常笑，在班里也没什么存在感。

无论何时何地，手里总揣着一个布偶，没人过多关注，

她每天抱的布偶是否是同一个，又是否，

画着同样的妆。

听到那些女生的嘲讽，她机械般拂了拂娃娃的脸，动作间似乎不带一丝感情，却又是那么的深情。。

娃娃的脸很白，近乎苍白，精致的碎花布裙没什么褶皱，一双大眼睛很黑，很空洞，很死寂。

她的眼镜跟娃娃的对上，幽幽一扯嘴角。

她叫：

杨曼迪。

怪胎？

……

“别看，这两人还挺般配。一个穿的丧气。一个穿的晦气。”

说完几个人便爆发出一阵笑声。

音量不高，貌一听还挺悦耳。

……

最终喻琴她们还是敲定去野外。

他们是坐喻家的车出发的，那之后，还跟着一辆房车。房车里放着同学们所需的用品。

车程稍微有点长，一来一回大概需要五个半小时。

到了目的地，一些同学欢呼起来，实在是这地方选的太理想了。

茵茵的草地，气候非常适宜，不远处就有湖水，不时掠过几只飞鸟，空气很清新。

地方当然是喻琴选的，肖启胆大包天地对喻琴皮了一下，他竖起大拇指，由衷夸赞：

“琴姐真有你的，竟然给我们找了这么个好地方！”

喻琴没搭理他，吩咐龚斌带人去房车里拿东西。

很快，一众人就开始忙活了。

搭烧烤架的，捡柴火的，准备食材的，各司其职。

很显然，他们因地制宜选择野炊。

这也是喻琴临时起意的。

本来一班人包括喻淑妍都觉得喻琴大概是一个古板守旧的从律师转行教书的班主任，

但随着更长时间的接触，他们越来越觉得，喻琴是那种罕见的非常前卫的老师。

而且，还特别漂亮。

……

天色渐渐昏黄，落日余晖落在湖面上，橙黄一片。

人的影子也落在湖面上，分不清是镜像还是现实。

熟食的独有香味四散，勾得人食指大动。

“喂，肖胖子站住，你还我鸡腿！”付明旭跟在肖启身后穷追不舍。

……

“小鹿，你不吃素吗？这蘑菇味道还不错。”

喻淑妍将一串蘑菇往小鹿面前伸了伸，小微拱了拱鼻子，那是喻淑妍第一次从小鹿脸上看到嫌弃的神色。

小鹿把脸一扭，极为不耐。

喻淑妍没过多强求，营养不均衡更好，免得长太快比她高。

小鹿侧着身子，在纪月笙看来完全就是依偎在喻淑妍身上。

纪皇一口咬下了最后一口海带，一边嘱咐同学帮她看好她的麻辣烫，一边朝喻淑妍那个方向走去。

喻淑妍以为好友是来找她的，也三两口吃完手上的蘑菇，擦着嘴。

谁知纪月笙竟是绕过了她，向小鹿走去。

小鹿不知所以，任由纪月笙领着他走向离喻淑妍稍远的地方。

回味完麻辣烫美味的纪月笙开口了，语气中带着些许凌厉。

“喂，小鹿。知道自己错哪了吗？”

小鹿莫名其妙。

“小鸡姐姐，我怎地了？”

纪月笙火气蹭一下上来了，“谁，谁叫小鸡姐姐，不带这么喊人的，还怎地了怎地了，真当自己是古人，想上天了？”

小鹿看起来很局促，白皙的耳根微微泛红。

纪月笙受不了他这一副白斩鸡的样子，理了理思绪，纪月笙强制进入主题：

“你，离我们家妍妍远点。”

活落，小鹿不敢置信地张嘴，疑惑，震惊，仿佛纪月笙说了什么毁天灭地的话一样。

纪月笙看他那个样子，也知道小鹿是真把喻淑妍当亲人了的。

缓和了语气，“小鹿，你是男生，妍妍是女生，你老缠着她……我笃定你俩之间没什么。所以，你可以找找同性朋友，你也应该有自己的兴趣爱好，我们家妍妍不是你的全部。”

小鹿：“我——”

纪月笙：“别的不多说了，听妍妍说你能上网是吧，自己去网上了解一下就知道了。”

语毕，纪月笙转身就走，不带走一丝云彩。

小鹿的眉深深蹙起，似乎百思不得其解。

他走回来的时候很慢，由于逆着光，少年清俊的轮廓被勾勒出来，带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就是，就是表情臭了点。

喻淑妍：“怎么了？”

小鹿听到这声音一惊，怔怔地看着喻淑妍，没过几秒，又收回了视线。

喻淑妍：？？

她觉得小鹿从无题山回来之后就一直不对经儿，神经兮兮的。

......

不远处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声，伴着欢呼声。

喻淑妍和纪月笙对视一眼，也不管那个叫小鹿的少年脑子里怎么想的了，心道：

很好，你们成功地吸引了我们的注意。

湉湉的湖面漾开了波纹。

两人走进了才知道，一群同学正呈弧状围在龚斌周围，班主任喻琴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双手环抱在胸前，看得出来，她的心情不错。

原来，龚助教在打水漂。。

“九个，九个，我就问你们，牛不牛？牛不牛？？”肖启操着他的大嗓门与有荣焉地大叫。

焦尤连连点头，“我觉得还不止九个，那么远...”

龚斌谦虚地笑了笑，眼神有些飘忽，也不知道往哪飘着。

没过多久，一个班里的大多数人都开始比划了。

他们大多是从锦衣玉食堆里长大的娇小姐贵少爷，什么东西没见过？

嘿，巧了，这种接地气的东西，还真没大见过！

一部分人仍蹲着烧烤不肯挪腿，还有一部分就搁湖边站着，还好这湖够大，场子大，耍得开。

喻淑妍和纪月笙也跃跃欲试，当然第一次玩，最多也就打了三个。。

小鹿终于回过神来，走到喻淑妍身边，犹豫了一下，还是移开了半步。

他说：“小鱼姐姐，这个我会。”

喻淑妍揣摩了一下小鹿的意思，然后默默将手里的石头递给了他。

小鹿的脸色明显因为这一个小小的动作缓和了一下，至少不算臭了。。

少年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手指微曲，握住了那块扁扁的石头。

喻淑妍和纪月笙很配合地往后退了退，只见小鹿微蹲，上身微侧，随手就将石头抛了出去。

看着他这架势，妍月姐妹花很一致的露出了不忍直视的表情。

果然，几滴小水珠就溅到了两人脸上。

正准备安慰一下小鹿的喻淑妍睁开了眼。

那什么玩意儿在飞？

卧槽，石子儿？？！

纪月笙也反应过来，二女面面相觑，眼中满是惊异，这人是怎么做到把水漂打的这么“有分量”且“可持续”的？

小鹿：石头还能这么玩，就是一块太单调了。

于是，一个班的人几乎就看到了小鹿捡了石子儿双手交错，往外一挥，上十颗石子一齐出发，灵活地在湖面上跳跃，步履还不算轻灵……

湖着实是宽，石子们跟有灵性似的“跳”向夕阳。

湖的那头。

橙金色的那头。

小鹿的背影这时渡上一层玄幻的金光，仿佛昭示众人：

劳烦诸位捡起自己的下巴。。

这一出过后，也没人再打水漂的主意了。。

嬉闹声中，夜幕降临。

房车空间足够大，因此，大家来之前准备了足够多的东西。

这其中，包括那种炫彩的霓虹小彩灯。

当然，还有副班李云冰家里人准备的夜明珠……

在五洲，夜明珠这东西是真不大值钱。

但谁让李家就偏偏对这玩意儿情有独钟呢？

营地亮如白昼，斑斓的光与湖交织辉映，粼粼波光留像。

食物的香气弥漫，场景一派兴隆。

等大家伙吃好喝好，一些人就自觉腾出了一个圈。

圈内篝火红艳***亮了每个人雀跃的脸。还有一种不易察觉的怅然。

一班人坐在圈中，周围还是摆了几个烧烤架的，一些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撸着串儿。比如，

卓金芬。

肖启嘴欠：“您大美女还吃着呢，也不怕吃瘦了？”

卓金芬一口咬完了手上那根串，翻了个白眼，

“本大美女看你瘦得怪可怜的，怎么还有胆子吃啊。”

肖启也就开开玩笑活跃活跃气氛，但很显然，当大家基本上到齐之后，是完全不需要他活跃什么气氛的。。

“龚老师，来一个！”

“music，走起！”

“上啊！”

很明显，音响也被带来了。

活泼的音乐响起，让现场变得更加热闹。

“你们先吧，玩够了我给大家来一个。”龚斌难得显得亲民。

一拍即合，林芸文和李云冰帮大家准备音乐，大家一致同意，他俩背着人撒狗粮，喜闻乐见嘛！

于是呼声变成了：

“喻女神！糖果女神！来一个！”

两人没推辞什么，还是喻淑妍掌麦纪月笙跳舞，妖娆的舞姿点燃场地，热火朝天。

接着，韩允汐的独唱，肖启的段子……几个合唱以及，焦尤的才艺扔板砖……

出来给龚助教践行也带板砖？

肖启：小四眼可真有你的。。

……

夜深了。

火光摇曳，风声渐渐温柔。

没人不知道一个人即将的缺席。

龚斌自觉地走到中场，他坐在先前准备好的高脚凳上，抱着一把吉他。

众人屏息，琴弦被拨动，那似乎也是人的心弦。。

琴音舒缓典雅，却让人莫名想哭。

“龚助教，说好了记得回来看我们啊！”

龚斌：“嗯。”

大家也都知道，时间，不仅会带来和龚斌的分别，更有四年之后，一整个班的各奔东西。

他们背负的，大都是一个家族啊！

龚斌背对湖，湖面上倒影出他的影子，很小，外衫的衣角被风掀起，霓虹光盏当中，一个人弹着吉他，

烟灰色的发梢格外显眼。